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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分到正经的工作。”

“这个玩笑开得真够缺德的。”杰克逊·兰姆说道。

瑞弗闭嘴了。

他又拿起一个报纸包裹,上面皱皱巴巴的头条新闻在指责英国国家党近期的一次游行示威。他试着闻了闻那张报纸,没有烟灰的味道。

“等所有人都忘记你搞砸了国王十字车站的时候。”

鸡蛋壳、蔬菜梗、咖啡渣和快要融化的滤纸……

瑞弗没有回话。

台阶发出了吱嘎声,他停下了动作,但是声音没再出现。斯劳部门唯一的出入口在后院,藏在潮湿黏腻的墙壁间。所有进出的人都会弄出很大的噪音,因为门被卡住了,必须要使劲踢开。但是刚才没有这样的声音,所以他摇了摇头,觉得可能只是老房子年久失修。在经历了整整一晚的阴雨后,它要抻一抻筋骨才能醒来。话说回来,为了收集这个记者的垃圾,他昨天也淋了一晚上雨。

“等所有人都忘记你加入了下等马的时候。”

他摇了摇头,把腐烂的报纸扔回垃圾堆。

瑞弗没有回话。

里面的烟灰落在了地毯上。

“也就是非常、非常久的一段时间之后。”兰姆一字一顿地说道,好像怕瑞弗听不懂,会误解他的意思一样。

他弯腰坐下,捡起了被报纸包裹的物品,小心翼翼地剥开。

瑞弗转身离开,但是他心头还有一个疑问。

当然,还有许多垃圾根本无从辨认。所有的垃圾都湿漉漉的,在顶灯的照耀下闪着水光,像蛞蝓一样又黏又滑。

“三个什么?”他问。

鸡蛋壳、蔬菜梗、咖啡渣和即将融化的滤纸,棕黄色的茶包、一小块香皂、瓶子标签、被挤扁的塑料瓶、厨房抹布的碎片、撕开的棕色信封、软木塞、瓶盖、弹簧、螺旋笔记本的硬纸壳封面、无法拼接的陶器碎片、外卖锡纸盘、皱成一团的便笺贴、一个比萨盒、一管用完的牙膏、两盒喝完的果汁、一盒用完的鞋油、一支塑料勺,还有七个用《探照灯报》包起来的东西。

“什么三个什么?”

他戴着橡胶手套,皱着鼻子,蹲下身开始翻垃圾。

“国王十字车站的伤亡,你说了三件事,你没说完三个是什么。”

空气中瞬间充满了恶臭。

“惊恐发作。”兰姆说,“有三个人惊恐发作。”

早上七点左右,三层的窗户亮起了灯。一个人影出现在了W.W.亨德森律师事务所,承接公证业务的标语后。街道上驶过一辆送奶车,人影在窗边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观察送奶车会不会对周围产生威胁。目送车子离开后,人影终于消失了。他回到手头的工作:拿起黑色垃圾袋,把里面的内容倾倒在铺好的报纸上,报纸下方则是一块陈旧褪色的地毯。

杰德·穆迪总会来的。他会比其他人晚几个小时,但没人觉得这是个问题,因为没人在乎。再说了,谁也不想惹到他,因为他就像颗炸弹,一点就炸。穆迪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看到有人在公交车站停留太久,或者坐在对面巴比肯中心的公园长椅上。每逢此时,他就会挺身而出。那些人往往不是附近戏剧学校的学生,就是某个想坐下来休息的流浪汉,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威胁。但无论那人是谁,他都会嚼着口香糖,悄悄接近目标,在他们旁边坐下。他从来不会开口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嚼口香糖。只需这一个动作,旁边的人就会知趣地离开。五分钟后,他会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办公室。虽然这不能让他变成一个好相处的人,但至少你在楼梯上遇到他时,不用再担心他会突然绊你一脚。

据传,杰克逊·兰姆的崭新帝国就是这样获得了名字。曾经黑白两色的疆土,如今化作了深浅不一的灰与黄。

他从不遮遮掩掩:他不喜欢待在一群下等马中间。他曾经是一名特工,在监察部工作。所有人都知道穆迪搞砸的事件:他让一个文职人员揣着大额英镑逃跑了。这绝非明智之举,更别提后来雪球越滚越大,结局惨不忍睹。所以现在穆迪每天都迟到,也没人敢说什么。当然,也是因为没人在乎。

还不如斯劳呢。

但此时此刻,穆迪还未抵达办公室。瑞弗·卡特怀特也还在楼上杰克逊·兰姆的办公室里。

天哪,不会是斯劳吧?

兰姆向后躺进椅子里,环起双臂。虽然没有声音,但很显然他刚才放了一个屁。他难过地摇了摇头,好像这都要怪瑞弗,然后说道:“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是不是?”

非常糟糕。

瑞弗的思绪还停留在国王十字车站,问道:“霍布顿吗?”

他们把他送到哪儿了?那个地方很糟糕吗?

“他功成名就时你应该还在上学。”

兰姆被调职了。

“我对他有点印象。他以前不是个共产党人吗?”

许多年前的一次闲聊决定了斯劳部门的命运:

“那一代人都是共产主义者,多学点历史吧,小子。”

还不待巴士驶过几米外的过街天桥,乘客就会忘记这些小小的妄想。唯一留下的是关于房间本身的印象:那些灰色和黄色应该是逐渐染上去的。最开始,黄色并非黄色,而是一片洁白。经年累月的陈腐空气、香烟的尼古丁和焦油、外卖面条的热气和被遗忘在暖气片上的旧外套把墙壁染成了黄色。那时,灰色也不是灰色,而是纯粹的黑,却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褪色。很快,这些想法也会消散,因为有关斯劳部门的一切都不会留在人们的脑海中,除了它的名字。

“你也是那个年代的人,不是吗?”

信号灯终于变绿,巴士咳着尾气开始向前,悠悠驶向圣保罗大教堂。坐在巴士二层的乘客最后看了几眼斯劳屋,她可能会想:在那里工作是什么感觉?她甚至可能会想:也许那并不是一家律师事务所,而是一座专门为失败特工打造的地牢。他们可能染上了毒瘾、酗酒成性,或者被卷入了丑闻,可能涉嫌背叛,积攒了太多仇怨和疑虑;也可能因为致命疏忽导致有人在地铁站自爆,造成了一百二十人伤亡,三千多万英镑的实际损失,还有二十五亿英镑的潜在旅游收入损失。那座远远落后于电子时代,被纸质文件淹没的行政监狱就是他们的惩罚。一群没用的怪胎被关在这里,等待着被人遗忘。

兰姆无视了这句话。“冷战也不全是坏事,知道吗?要想平息青春期的躁动,口头辩论总比拿刀捅人好。在酒吧后的小屋里参加枯燥的集会,为了没人关心的议题去上街游行。”

顶层的窗边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景象,因为窗帘总是紧闭,什么都看不到。生活在这层的人并不希望见到外面的世界,也不希望有阳光打破他的阴郁。但这也是一条线索,说明他主动选择了黑暗,而选择的自由向来只留给掌权者。斯劳屋的名字从不会出现在任何官方记录、标牌、信纸抬头、账单、名片、电话簿或房产证上,它甚至不是这栋建筑的名字。这栋楼里的员工级别从上到下层层递减,但考虑到每一层的悲惨程度半斤八两,所以很难分出高下。你要么站在顶端,要么是无名小卒。而这里唯一的老大就是杰克逊·兰姆。

“很遗憾我错过了这一集,DVD上有播吗?”

但就算你坐在双层巴士的顶层,也很难看到三楼的景象,只能依稀瞥到同样被尼古丁熏得蜡黄的天花板。如果巴士有三层,你也同样看不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因为三楼和二楼相似得令人绝望。印在窗户上的金色标语会打消好奇的窥探:W.W.亨德森律师事务所,承接公证业务。偶尔会有一个人影出现在华丽的金色衬线体后,看着窗外的景色,好像在看另一个世界;但是很快,他就会对眼前的一切失去兴趣,消失在昏暗的室内。

兰姆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别处。他的视线越过瑞弗,说明房间里来了其他人。瑞弗转身,一个女人正站在门口。她有一头红发,脸上长着淡淡的雀斑,穿着黑色风衣,清晨的雨水在上面闪闪发光。她的衣领敞开,露出了底下的无领白色衬衫。一只银色的吊坠挂在她的胸口,唇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桌椅同样是冰冷的金属色,很可能和书柜来自同一个地方——某个解散的军营,或者监狱大楼。你无法坐在这样的椅子上展开遐思,也没法用照片或者玩具装点这种桌子,把它变成自己温馨的小窝。这表明了一个简单的事实:楼里的员工不受重视,所以他们的工作环境是否舒适也就不在考虑范围内。他们只需工作,不应被多余的事情分走精力。工作完成后,他们应该悄悄从后门离开,不能引起清洁车或其他路人的注意。

她胳膊下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普通练习册差不多大小。

在这样的日复一日中,前门一直紧闭。斯劳部门总共有四层高,顶端扎向芬斯伯里并不宜人的十月天空,俯视着皇朝和报刊亭。窗户上粘着星星点点的污渍,但并没有脏到看不清的程度。鉴于伦敦市糟糕的交通情况、连续不断的施工,还有公交系统的怠惰,你乘坐的巴士很有可能会堵在路上。如果此时你恰好坐在巴士的二层,就能看到斯劳部门二楼的老旧房间:主要由灰色和黄色构成。陈旧的黄色加上过时的灰色。黄色的是墙壁——或者勉强可以算是墙壁。灰色的是文件柜和制式书柜,上面摆着厚重过时的文件。有些横躺着,有些斜撑在彼此身上,还有少数维持着直立的状态,书脊上的文字已经被电灯照得褪色。臃肿的文件夹被强行塞进了过于狭窄的空间,竖着挤进了书柜与书柜之间的空隙,最上端的被挤压向外,随时可能掉落。天花板也是黄色的,不时出现的蜘蛛网给它罩上了一层病态的阴影。

兰姆说:“搞定了?”

与此同时,来往于报刊杂货店的人流则要稳定得多。路上的行人摩肩接踵,奔向各自的目的地。一台扫地车缓缓驶过,旋转的环卫刷扫过烟头、碎玻璃碴儿和瓶盖,将其吞吃入腹。两个相向而行的男人在街上相遇,跳起左右回避的舞蹈,像镜子一样重复对方的动作,终于在不撞到对方的前提下避开了彼此。一个女人边赶路边打电话,不时看向窗中自己的身影。一架直升机盘旋在上空,正在向广播站汇报路况信息。

她点了点头。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斯劳部门的入口藏在一条小巷里。路边飞溅的污水为墙壁漆上陈旧的黑色,上方,狭窄的玻璃窗透不出丝毫光亮。一只空奶瓶站在背阴处,时间过了太久,被苔藓黏在了人行道上。门上没有门铃,信箱的开口就像一道童年的旧伤:已然愈合如初。虽然没人给这里寄信,但就算寄了,信件也塞不进去。这扇门就像一个布景道具,只是为了给杂货店和餐厅提供一个缓冲地带。确实,即便你连续几天坐在对面的公交车站观察,也不会见到有人出入这个场所。但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就会发现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嚼着口香糖坐在你的旁边。他看起来并不讨喜,隐约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仿佛一口恶气已经在心里憋了太久,久到他甚至不在乎发泄的对象是谁了。他会坐在那里,盯着你,直到你离开视线范围。

“干得好,希多。”他说道。

我们要先明白两件事:第一,斯劳屋并不在斯劳;第二,它其实不是一个屋子,而是一个部门。它的入口藏在一条布满灰尘的小巷中,位于芬斯伯里的商区和巴比肯地铁站中间。左侧曾是一家报刊亭,现在变成了报刊亭、杂货店兼DVD租赁店(全都没有经营许可)。右侧是一家名为皇朝的中餐厅,厚厚的红色窗帘从不拉开。打印出来的菜单立在窗边,已经被太阳晒得泛黄,却从未更换,只是用马克笔划掉了过时的信息。如果多元化经营是报刊亭的求生之道,那么财政缩水就是皇朝的长期战略。在这里,菜单上的菜品会像宾果游戏的数字卡一样被随机划掉。杰克逊·兰姆坚信,最后这家餐厅的菜单上只会剩下两样东西:蛋炒饭和糖醋里脊。这一切都被厚厚的红色窗帘遮盖,仿佛菜单缩水是某种国家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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