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格·泰勒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愛看小說網2kantxt.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事情的真相是,英国人改变了太多、太多。我来自拉丁文化的国家,葡萄牙离英国也就是两个小时的飞行距离,但葡萄牙对我来说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我想说的是,英国人近年来比以往更会表达情感了。以往,人们根本不会吻来吻去,但是现在大家总是用亲吻来表达感情。电视上,男人们吻对方,女人们也吻对方,每个人都在亲吻彼此。这完全是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了,我觉得这很好。记得刚来英国上学时,父亲开车送我去学校,我对他说:“千万别在学校门口亲我啊!”好像这很恐怖一样。在葡萄牙,每个人可都用亲吻来表达感情。
我遇见了许多不同的人,大多数都是严谨、保守的阿拉伯或俄罗斯客户。他们才是有钱人嘛。我在哈利街附近一家银行工作,客户会把各种各样的支票给我,要我把钱转进各种各样的银行账户里面。现在想想,他们可能是在洗钱吧。我经手过无数张支票,摸过千千万万个钞票信封,满伦敦跑。这份工作大概做了一年,感觉非常不错。因为我总是在外面跑,所以也总是可以偷懒。他们让我去处理这些支票,我弄完之后就直接跑到苏豪区的贝利克市集去,那里的市集可棒了。或者去卡姆登市场弄点复古装扮,不然就是肯辛顿……我就直接不回办公室了。他们说,拿好支票啊,下午见。我用一个小时处理事情,接下来的两三个小时,都是我自己的了。
我们已经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经历了爱尔兰共和军的炸弹袭击,但是现在七七爆炸案又发生了,人们确实感到不堪忍受:这都是什么事啊?把马德里爆炸案和伦敦爆炸案对比一下:2004年3月11日,马德里的火车上发生的炸弹袭击使一个政府下台了。每个人都知道,这样的恐怖袭击是当时的西班牙政府错误的外交政策导致的。这件事变得非常政治化,幸存者们也都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但是在英国,这样的事根本不能撼动政府。我们只想忘掉这件事。你要继续过活。把上唇抿紧,好好忍耐吧。
他们找不到我的,因为那个时候没有手机,所以我消失不见,过足了瘾才回来。我只是想拥抱、体验伦敦各种各样的奇妙。我想体验艺术,其中最重要的当然还是时装和音乐。我曾专门去一些地方,就为了看看人们在穿什么,打探下一波的潮流趋势。我去的一些地方在别人看来可能有点远。在20世纪80年代去卡姆登……伦敦别的城区,比如埃塞克斯来的人会想,老天,那远在天边啊,更别提那里的人都疯疯癫癫的。现在,去郊区都是常态了。我那个时候就是专门跑到卡姆登,看看人们怎么穿的,看看自己能学到什么。先是模仿,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做一些改变。我的衣柜里现在都还有那个时候买的衣服呢。我现在不穿了,但兴许能卖呢。
我跟很多人谈的时候,他们都说,希望自己在灾难发生的那天也一起死了,因为他们的生命因那件事改变得太多,已经到了让人根本无法承受的地步。他们会说:“人们不理解我。如果我也一起死了,可能身边的人也可以在没有我的世界里,继续美满地生活下去吧。”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心里都是很煎熬的,但这确实是他们的真实想法。
寻找穿衣风格,就是寻找自己的身份,归根到底都是年轻男人和女孩干的事——对,女孩也一样——在20世纪70、80年代,在那样让人压抑的地方,她们想要找到自己的身份认同感。我想,在20世纪70、80年代的伦敦,你可以把这种风气叫作城市的衰败吧。那时候的伦敦风雨飘摇,岌岌可危,但有许多种子都在那个时候种下。今日的伦敦都是从那个年代的核心发展而来的。你可以看一部电影,《漫长美好的星期五》<a id="ch20-back" href="#ch20"><sup>(20)</sup></a>,里面讲了爱尔兰共和军和码头区的故事。里面有鲍勃·霍斯金斯<a id="ch21-back" href="#ch21"><sup>(21)</sup></a>,他扮演一个伦敦黑帮成员,想要重建码头区。他的一个手下跟爱尔兰共和军有仇,杀了个爱尔兰人。去看这部电影吧,真的很好看。它里面展示的就是20世纪70年代后期、80年代初期的伦敦,而且就是在码头区取景的。你会看到那些被炸毁了的仓库,以及一个黑帮成员希望重建那块地方的愿景。这部电影会向你展示伦敦那个时候有多糟糕,还有跟现在的强烈对比。你会看到被炸得稀巴烂的那个时代的码头区——完全是废弃的状态。今天的一切都是在那个基础上建起来的。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你要能够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正常上班工作,还要尽到伴侣/母亲/父亲的职责,要跟一无所知的孩子们解释情况。不幸的是,很多孩子多多少少都听闻了事情的状况,可是这本不该发生,孩子们不应该经历这个。为什么会有人做这种事情呢?这种事情对亲历者造成的影响是永久的。甚至可能直到他们死去的那天,这种影响都存在。有时候,他们需要有人跟他们聊天,把这些感受谈论出来。我深深希望,如果他们将来在生活中遇到很不顺心的事,心里头能有个念想,知道他们只需要拿起电话拨打热线,电话那头就有人守候;他们可以预约一两个咨询,这样的倾谈和引导或许可以帮助他们拯救恋爱、工作、朋友关系或者家庭关系。你明白吗?除了生活中的烦恼,他们还会遭受一些不知情人的询问造成的伤害:比如有的人可能会说,天啊,你还在想着那件事吗?当一个人仍然在痛苦中挣扎的时候,这种问题尤其令人受伤,似乎自己的痛苦一瞬间就被人否认、忽视了。
<a id="ch1" href="#ch1-back">(1)</a> 骑士桥,伦敦市中心西部的一个商圈,哈洛德百货就在这里。
我们的许多服务对象就是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从50多岁到80多岁都有——其中很多人都已经退休了——本来过着平静生活,却突然被儿女的丧生狠狠冲撞,这样的事情能把他们的整个世界搅乱。想象一下,你身边的某个人本来正常去上班,前一两天才跟你通过电话来着,什么都平平静静的,但是你突然就跟他彻底失去联系,不知道他身在何方。你只知道他在伦敦,除此之外,别无所知。你尝试报警,或者通过别的官方途径寻找他,却一无所得。你打不通他的电话,心焦之际,全市的通信系统突然都失灵了,谁都联系不上。当通信系统恢复正常时,人还是联系不上。这样的过程本来就已经够折磨人的了,然而又突然传来失踪之人的死讯,他的尸体上连四肢都没有。事情全乱了。你怎么办呢?
<a id="ch2" href="#ch2-back">(2)</a> 伦敦七七爆炸案,2005年7月7日早上交通高峰时间,在伦敦三辆地铁和一辆巴士上发生的炸弹恐怖袭击,造成52名乘客遇难,700多人受伤。
实际上,这样的事件可能影响了非常多的人。警钟敲响了啊!虽然只有52个人丧生,但是想想伦敦的人口数量,想想每趟地铁上有多少人——将近1000人——就让人后怕。所以其实事情完全也有可能比实际情况还糟糕。许多人的生命都受到影响,甚至整个人生完全改变。
<a id="ch3" href="#ch3-back">(3)</a> 《每日邮报》,英国现代新闻创始人北岩勋爵在1896年创办,发行量大,主要阅读者是蓝领阶层,在左派中产阶级英国人眼中是常以耸人听闻的报道夺人眼球的低级报纸。
伦敦七七爆炸案<a id="ch2-back" href="#ch2"><sup>(2)</sup></a>发生后不久,我们建立了七七援助中心。中心的电话跟机关枪一样响个不停,又好像开了洪水闸门一样,最后,援助热线电话得24小时开放,我们用了两三周才适应。在经历过创伤的人当中,只有大概5%~25%的人会发展出创伤后应激障碍,其余的人都可以顺利度过。但是这些亲历者时不时会需要人跟他们聊天,或者生气时可能需要有人听他们发泄两句,又或者倾听他们对自己内心罪恶感的倾诉。他们回述的细节甚至会精确到分钟,还会描述血的气味、泥土的气味、漫天飞舞的各种东西的气味。
<a id="ch4" href="#ch4-back">(4)</a> 比约恩·博格(1956—),瑞典前世界排名第一的男子网球运动员。
◇◆◇
<a id="ch5" href="#ch5-back">(5)</a> 乔治·贝斯特(1946—2005),英国北爱尔兰著名足球运动员,为曼彻斯特足球俱乐部夺得过欧洲冠军杯。
发生在哈洛德百货的炸弹袭击事件影响了我很长时间。这也是我决定做悲伤辅导师的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