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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镇竟未告知卢老夫人她的身份么?想来也是,她曾是他的侄媳,他需得厚颜无耻到何种程度,才能坦然地告知卢老夫人知晓,他强夺了侄子的新妇。
沈沅槿瞥一眼端坐于她二人对面的陆镇,瞧不出他有半分慌乱或是窘迫,若非是在佯装不在意,那么便是果真不知廉耻至极。
她此生扯过的慌大多都用在了陆镇身上,面对卢老夫人的问询,真正该感到羞愧的是陆镇,而非是她,遂从容不迫地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据实相告:“两年前太夫人六十大寿的宴会上,儿曾见过太夫人。太夫人深居简出,许是不认得儿,儿出自汴州沈氏,家中行二,并非长安人氏;因耶娘早逝,八岁上被姑母沈丽妃接到长安。”
两年前参加过她的寿宴,又称沈丽妃为姑母。足可断定她便是从前的临淄郡王妃,毕竟当初临淄郡王陆昀不顾门第之别,迎娶当时尚还是梁王孺人的沈丽妃内侄女为正妃一事曾传遍长安的权贵圈子,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卢老夫人亦有所耳闻,一时间着实很难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孙儿竟会糊涂至此,做出那等拆人姻缘,强夺侄媳的事情来。
陆昀生得面如冠玉,儒雅俊俏,又与她年纪相仿,排除万难给她正妻的位置,还为她不纳妾,她那厢顾念旧情,不肯与大郎为妾室倒也符合情理。
卢老夫人想到此处,脸上的笑容便有些不自然,“你姑母深受圣人皇恩,膝下儿女双全,又是贵妃之尊,已然是万人之上;有道是事在人为,如今摆在沈二娘面前的亦是一场大造化,至于能否把握住,全看沈二娘如何取舍抉择。”
卢老夫人口中的舍字,大抵是劝她舍弃对陆昀的情意,殊不知,她无法接受陆镇,从来都不是因为她对陆昀还留有余情,但凡她下定决心结束一段感情后,就决计不会再回头,哪怕当时是情非得已;
她真正不能舍弃的,是她的尊严和人格、独立和自由,她手脚俱全,头脑正常,有理想信念,自可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价值堂堂正正地站在这片土地上,不必去依附任何一个男人活下去。
陆镇多年身处权力的中心,早见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多疑和城府深沉自然成了他的本能,为免他洞悉她此时的真实想法,沉默不语便是眼下最好的答案。
沈沅槿垂下长睫,沉眸若有所思,似是将卢老夫人的话听了进去,正为此费心思量。
她果真能听进心里,安心跟了大郎,只对外称是和离后与大郎郎情妾意,两厢情愿,这般结果自然就是最好不过的。
卢老夫人眼珠向下看了一息,旋即抬眼,恢复了往日里和蔼的笑颜,“园子里养了好些供人观赏解闷的珍兽,俱是性子温和的,不会伤人,老身有话要与殿下单独说,沈二娘不妨先去瞧瞧那些个鸟兽打发些时间,老身和殿下稍后就来寻你一道游玩赏景。”
横竖她在此处坐着也无趣,何妨去瞧瞧卢老夫人口中养在园子里的动物们,也省得碍着他们祖孙说话。
“如此也好,儿方才又是乘车又是坐撵,出去走走逛逛正巧活动活动筋骨。”
沈沅槿一语落地,卢老夫人扬声唤了身侧侍奉的婢女进来,吩咐她道:“玉雁,你陪这位娘子去园子里赏玩,千万仔细侍奉着。”
那名唤玉雁的绿衣婢女哎了一声,沈沅槿便也起身施了叉手礼,随玉雁退出屋去。
出了门,玉雁率先走到阶下,稍稍弯腰,伸出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娘子小心脚下,这边请。”
沈沅槿跟在她身后,左转从后院的偏门出了主屋。
屋中恢复宁静,卢老夫人于这微妙的气氛中沉吟片刻,蹙起微霜的眉,一双眼紧紧盯住陆镇,“大郎欲如何安置她?”
陆镇不假思索道:“等她愿意留在某的身边后,某会迎她入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