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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入东宫,以何种身份?”卢老夫人益发面容沉肃,“老身先前还只当大郎瞧上的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女郎,是以才不顾人家的意愿强留在身边;不承想竟是‘侄媳’,怪道临淄郡王突然下狱,被贬离京后又传出他二人和离的消息来,此事约莫与大郎脱不开干系罢。”
陆昀下狱一事,固然有他的私心掺杂其中,但究其根本,乃是陆昀无事自找的。陆昀身为宗室,先是感情用事、没头脑地在新帝急于立威时亲去送废帝离京,后又于废帝身死后在朝中为言语逼迫圣人彻查废帝死因的老臣求情,引得圣人心声不满,是以当坊间流言四起、朝中人心不稳到达顶峰时,他们想到要用来杀一儆百、稳固朝政的宗室子弟,陆昀便首当其冲。
至于他二人和离一事,的的确确是他一人的手笔,无从辩驳,可,他从来都不后悔,若是重来一次,他亦会那般选择,因那沈氏女,他早就放在了心上,断然无法忍受她与旁人恩爱不疑,生儿育女。
陆镇面不改色,亦不置一词,算是默认。
卢老夫人心中一梗,头痛得厉害,险些气得两眼一黑,紧紧捏住手里的巾子平复良久,“叔夺侄媳,这样的事若是传扬出去,岂非落人口实,惹人非议。可事已至此,大郎占了她的身子,便该担起男郎的责任,是该给她名分。大郎年岁不轻了,不该意气用事,便是心里再如何喜欢,都不可迎她为太子妃,更不可大张旗鼓,且先给个低些的位份,悄无声息地接人进宫,待她将来诞下一儿半女,再提一提位份也就是了。若不然,你阿耶和皇后那处就过不去。”
他说过会好好待她,断然不能如此委屈她,只要她肯给他一个机会,与他重新开始,便是排除万难将太子妃之位给她亦无不可。
陆镇并未将卢老夫人的话听进耳里,又恐她忧心,不过敷衍着搭上两句腔。
这边,沈沅槿与玉雁两人一路穿过游廊、假山,绕过屏门,步行至园中的水榭外。
湖中碧水如镜,波光潋滟,但见数枝枯荷孤零零地散落各处,又有绿头鸭、紫鸳鸯、白鹭鸶等水鸟于水上凫水、栖息;榭外影交错,芭蕉挺立,两只仙鹤于芭蕉树旁弯下长颈,似在微润的泥地上寻找吃食。
玉雁见沈沅槿兀自立在栏杆处看那两只鹤,里面的桌案上也没个吃的喝的,因道:“娘子且在此处坐坐,我去寻人送些吃食来。”
“好。”沈沅槿回首看她,点头应答。
约莫一刻多钟过去,玉雁领着两个十六岁上下的婢女过来,将食盒搁在桌案上,取出两碟子瓜果点心,另有两罐稻米和切好的水草茎块。
玉雁唤沈沅槿进屋用些瓜果,又有媪妇奉了热茶来与她吃,沈沅槿双手接过,盈盈一笑道声谢,细呷两口,只觉那茶汤清香回甘,便又赞那烹了茶送来的媪妇一回,叫她们也坐下吃,不必巴巴站着。
“那鹤儿不啄人的,娘子若是无甚事做,可用这些东西喂它们吃,也好解解闷。”玉雁吃了茶润嗓,搁下莲花纹的青瓷茶碗,看一眼栏杆外的两只鹤,浅笑着说道。
沈沅槿正有此意,闻听那鹤不会以喙啄人,再无半分可忧心的,当即捧起那盛有水草茎块的小瓷罐在手里,缓步出了水榭。
装食物的瓷罐样式都差不多,那鹤早就识得,看沈沅槿手里捧着那罐子,也不认生,迈开两条漆黑瘦长的腿朝她走来。
沈沅槿幼时起就喜欢动物,那些个没有攻击性又亲人的,更没办法不亲近,遂取下盖子,抓起一把拢在手心,弯腰屈膝,让它们吃得更方便些。
鹤喙一下下轻啄在掌心,微微的痛感和痒意,沈沅槿新奇又开怀,半点也不排斥,待手里的茎块被仙鹤吃尽,伸出手去抚摸仙鹤的长颈。
那只体型略大些的鹤显是没有吃饱,伸长脖子用喙去掀罐顶的盖子,沈沅槿读懂它的用意,抽回手莞尔一笑,抓了满手的茎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