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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X女士的生活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她的房子,临街的那一面墙,由于风雨长年的侵蚀,似乎面临倒塌的危险。为这事X女士慎重地考虑了一个上午,决定向群众团体交一份申请,要他们派人来维修。X女士对这事倒并没抱多大希望,交申请的举动也与她要周围人将她“忘记”的愿望相悖。那么她干吗交申请呢?这里我们告诉读者,X女士的某些原则倒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还一日三变呢。她一点也不郑重地对待求助的事,反而抱着一种“看把戏”的旁观者的态度,就好像面临倒塌的,不是她家的墙,而是什么不相干的人的。“看他们如何办。”她幸灾乐祸地想道。接下去就优哉游哉,对此事不再过问了。只是从那天起,她就锁上了当街的房门,每天绕到后门出进。
X女士一连交了五份申请。这五份申请,除了第一份是修房子的外,其他四份,一份是要求补助钱粮的,一份是要求免除她的社会活动的(理由是来访者太多,她接待他们便是间接参加了社会活动),一份是要求替她维修铺面的(那铺面已经很旧,油漆的红字也暗淡无光了),一份是要求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的(因为她要潜心研究未来派,所以她希望任何人不得进入她的屋子)。我们现在已经将她交申请的举动看作一种象征了,每当她交一回申请,大家心里都感到说不出的欣慰,她的举动给了每个人一种心怀坦荡的感觉。
“狗屁摄影师吧!还能有谁?我再也不上当了!哼!”她说完话之后重又变得又聋又哑了,不管笔者拿出何等样的蛮劲都无济于事。
那五份申请,每一份都注上了说明,用镜框嵌好,挂在会议室的精英肖像下面了。我们希望X女士把她的申请继续写下去。真的,有了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人民,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她真是太幸运了,她一定从来到五香街的第一天起,就打定了主意,要寸步不挪地死守在这块地方的,可以说她在这地方实现了自己的一切愿望,她在得了好处之后,为了不让外人知晓(怕引起妒忌),就用写申请书这种形式来表达她与人民的鱼水关系,所以那申请的内容,我们可以不加理睬(况且她自己也似乎毫不在乎,一次也未找上门来强调过)。对于她所采取的形式,我们却要大加渲染,我们已经这样做了,今后还要做得更出色。她在倒塌了半边的屋子里,不仍旧住得很舒服吗?一个人,若在物质上给他提供过高的待遇,他就会停止了精神上的追求的,我们的不加理睬,其实是一种高瞻远瞩的目光在起作用,这一来她就会加倍努力,取得更大成就。
“谁?”
X女士就住在那倒塌了半边的小破屋里,每天用提请人们注意她的写申请的方式,来达到人们将她遗忘的实际效果。现在她写起这类申请来真是得心应手了,简直就和从前摆弄显微镜一般熟练,她将这也称之为一种创造。为了显得与众不同,她的申请又长又啰唆,呓语连篇,谁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起先她的申请还有标题,像前面那五份,她都将她申请组织给予的东西用显赫的大字写在前面,这样我们才得以知道她申请的内容。自从她将写申请当作一种“创造”之后,就谁也读不懂她的申请书了。那上面全是一些残句,一些毫不相干的词语连在一起,翻来覆去,烦琐得要死。好在我们从一开始就确定了我们的大方向,谁也没有钻进那个圈套里面去。我们要去弄清那些毫无意义的事干什么呢?事情很简单:X女士每天来交申请了,她终于认识到孤立的错误了,这举动于我们有利,我们欢迎。她有时要发一点小小的牢骚,并将这些牢骚写进申请中去,这也是可以的,反正那种东西谁也不会去看。再说我们并没看她的申请,怎么能用老眼光判断一个人呢?说不定在她的申请里,根本没有任何牢骚,全是一些赞词呢?为什么就不会是这种情况呢?从她所获得的地位(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从广大群众对她的爱护出发,她完全可以写这样一些赞词的,这应该成为她灵感的源泉。我们希望她想出更多的妙语,更奇特的组句方式,来写这些赞词,我们将竭尽全力保留好她的手迹,留给几十、几百年后的子孙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