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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是看到剪报而害怕,她是看到碧而感到害怕。
“歌舞伎?哦,你刚才是说穿女装吗?总之,他没有那种奇怪的兴趣。”
夕子看到剪报时,惊恐万状。
“这样啊。那就好,益山。”
织作碧就是蜘蛛仆人的头目!
年轻男子应了声“是”,行了个最敬礼。
那位大人——蜘蛛仆人的中心人物。
“我想厨房的工友就是凶手,小心点,他一回来就马上逮住他。马上,了解了吧?再见。”侦探快活地道,早早退场了。
——很有可能。
被留在房间里的八个人,全都愣了好一会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难以置信——这样的情绪高涨过头,结果反而使美由纪更加确信。
——那个男的是凶手?
美由纪询问坂本百合子参加仪式的有哪些人,那个时候百合子所说的织,指的会不会就是织姬的织、织作的织呢?织所指的果然就是织作碧。无论目击到仪式的人是谁,这所学校里没有人不认得碧的脸。
如果这是真的,解决得也太快了。
——对,还有那个织……
可是……
——还有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那个男的……
织,没错,那就是在说她。
应该偷听到了。听到美由纪、小夜子以及坂本百合子的对话。美由纪觉得当时她们应该没有提到太多细节,但是……
——就是她。
——我们想要咒杀一个人。
虔诚的信徒,纯洁无暇的千金小姐,众人憧憬的对象。这样的碧,会是冒渎的恶魔崇拜集团的一员吗?
她记得她们这么说了。可是……
——天使才是……恶魔吗?
——应该是用锅底的煤灰之类的东西。
——凶手是碧吗?
对了,这么说来,那个时候那个男的的确拿了沾了煤灰的锅子。然后美由纪等人注意到他,他便慢吞吞地往厨房走去,不是吗?后来,美由纪和小夜子的确说了:
那么……
——请杀了本田幸三。
知道这些事,是杀害夕子的凶手的条件。
——我、渡边小夜子,被本田侵犯了。
那么……
小夜子说出了诅咒的理由。她在第十三个星座石上,主动向恶魔说出了实情。但是那个时候周围并没有人……
可以成立,可能大幅减少伪证翻盘的不确定要素。
——黑圣母的祠堂边缘,黑色的手印。
如果凶手知道这一切,会确信小夜子在事件后将保持沉默,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若是掌握到这些信息,就可以预测出大致的事。如果凶手预测到这些,计算好一切,并让人作出伪证的话……
有人,就在那里,一个蹲着的窃听者。那个手印,是沾在手掌上的煤灰痕迹。潜藏在那里的是厨房的工友。厨房的工友一路跟了过来,听见了小夜子所有的告白,然后……原来如此。
如果推落夕子的凶手掌握到小夜子置身的复杂状况,而且也熟知美由纪与小夜子的关系,不仅如此,甚至察觉救了小夜子的人就是杀害本田的凶手的话……
美由纪回想起是亮的话。
只要了解内情,不难想象她们会三缄其口——美由纪本身不是才刚作出这样的结论吗?凶手是否确信,至少小夜子绝对会保持沉默?
——那个男的,是弓荣拜托我雇他的。我本来就觉得可疑。
凶手都料到了。
——是你们这些妓女的头头。
——难道不是吗?
是亮是去年秋天上任的,如果是他录用的话,就是去年秋天以后录用的人吧。说道去年秋冬来到学院的人,就只有那个厨房的工友。
没有人目击到夕子遇害,要怎么说行不是吗?小夜子自杀未遂,不仅当事人还活着,而且还有目击者,凶手根本没有必要连这件事都抹消。只要有另一个人作证,就无法成立的话,作这种伪证根本没有意义。对杀人犯来说,这个赌注实在太大了。因为美由纪和小夜子会不会保持沉默,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厨房的工友就是黑圣母吗?
那样的话,干脆让事情变成连续自杀,还比较安全吧?就算有些不自然,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美由纪想到这里,才慌忙回头,寻找侦探的背影。
无论是被迫作出伪证,还是自发性地作出伪证,碧的供述想要成立,小夜子保持沉默是绝对必要的条件。杀人凶手会利用这种不确定的要素的伪证来隐蔽犯罪吗?
那个人全都明白!
——但是……
当然,门已经关上了。
不能断定没有。
待美由纪发现时,除了她以外的人都坐了下来,一脸讶异地看着她。“吴同学,你在做什么?快点过来。”海棠傲慢地催促她坐下。侦探一不在,他的态度又变得蛮横。见风转舵的态度就像蜥蜴般卑劣。
——还是有吗?
听说年轻男子是侦探助手。他的发型很时髦,和时下的年轻人没两样,服装也十分普通,只有眼神颇为锐利。那个侦探叫他益山,但柴田介绍说这是益田先生。这种情况,通常应该是同伴的发言比较正确,但是柴田这种人不可能搞错别人的名字,相反地,那个侦探感觉像是会弄错,所以男子应该姓益田才对吗?
即使如此,可能性……
至于女性,就像她再三声明的,确实姓杉浦,似乎是厨房工友的配偶。杉浦女士的配偶好像从半年前就行踪不明。
有这种事吗?难以想象。一下子难以相信。
“可以麻烦各位确认一下吗?”杉浦女士说道,拿出照片。校长等人依序看了照片,答道:“没错,这是杉浦。”
——天使就是恶魔吗?
美由纪伸长脖子偷看,毫无疑问,照片上的人就是那个行动鬼祟的厨房工友。
若论可能性,碧也有可能就是蜘蛛的仆人。
“没想到隆夫竟然会在与织作家有关的学校任职。”杉浦女士说。从她的话听来,杉浦女士应该与织作家有什么关系。
——不对。
“益山先生,榎木津先生刚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女士接着向也被介绍为益田的男子问道,“隆夫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纯洁无暇的碧应该难以抵抗恶魔崇拜者的拷问吧。
不知道到底是叫益山还是益田的男子搔着头说:“这个嘛,我也完全不明白。”
那么,碧有可能是真凶——被蜘蛛的仆人逼迫作出伪证。
“反正一定是胡猜的。”海棠说。这个人真是表里不一。
被同志。
杉浦女士皱起眉头说:“如果隆夫是凶手——这里说的凶手指的是绞杀魔吧,如果他真的是凶手,那么他就是……织作家命案的凶手吗?”
麻田夕子是不是在完全成为犹大之前,遭到肃清了?
杉浦女士不待回答,自己断定说“应该就是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在美由纪看来,夕子早就无意重回蜘蛛仆人的集团了。
“我究竟该怎么向葵小姐交代才好……亏她劝我离婚,这下子真是糟透了。就算侦探找到了隆夫,也……”
蜘蛛的仆人责怪夕子背叛,咒骂她的失败,强迫她重新加入,对她施以各种制裁。
柴田稍微恢复平静地说:“这并不是你的错啊,葵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她不会怪你的。”
——因为我再也无法相信了。夕子这么说。
“计算葵小姐不怪我……”杉浦女士,更深地叹了一口气。
当时美由纪完全没有确认过楼顶上是否有第三者在场,记忆也不明确。如果有人躲在暗处,美由纪应该不会发现。而且如果这是凶杀案,凶手绝对是蜘蛛的仆人。
葵是碧的姐姐吗?
不,因为这样就说是碧推下夕子,也太过于武断了吧。
柴田重新转向益山——美由纪决定称他为益山——说道:“可是益田先生,我不懂,根据榎木津先生的说法,杉浦好像就是凶手,但是榎木津先生究竟是以什么样的逻辑推论出杉浦是关键人物的?”
——碧她……
益山这次搔了搔额头说:“呃,这我也没办法好好地说明。可是……是啊,这次一连串事件的特征似乎就是过于凑巧。”
如果夕子的死,是伪装成自杀的凶杀案,对凶手来说,没有发生过小夜子自杀事件,确实比较方便。连续跳楼自杀这种事,以状况来说太不自然了。
“过于凑巧?什么意思?”
麻田夕子是被人推下去的话……
“是的。假设有一件事启人疑窦,这一定是一件很可疑的事——这样说好像很怪?不,不只是可疑,它一定会与某些事连结在一起,成为某种结论的关键。它被设定成绝对会让人起疑。当然,如果没有人起疑,就不会出现任何结果,但是它一定会让人起疑,感到可疑的人会采取某些行动,于是……”
——假如说……
“它便会获得实体,导出某种结论是吗?”
如果夕子是自杀或意外死亡,碧根本没有必要作伪证。
“唔,是的。换言之,连没有直接关系的人的行动都被计算在内,不管任何人怎么行动,都会导出期望的结果……”
理由不在小夜子,而在夕子身上吗?
“期望?谁的期望?”
那么……碧有其他作伪证的理由吗?
“设下这个圈套的人,设下这个大规模圈套的人。”
——碧并不是顾虑到小夜子?
“我不太懂。”柴田说。
根本没必要连看见黑圣母的事都否定。
柴田以外的人似乎连想都没在想,但美由纪隐约明白,虽然只是隐约。
碧还宣称她没有看见黑圣母。
“那么……杉浦在这个情况下,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碧的伪证不仅如此。
“我完全不清楚哪。”益山说,这次搔了三下鼻头。然后他先声明“这是我听来的”,不太有自信地回答:“杉浦先生好像是等着被捕的角色。逮捕杉浦先生之后,就会出现新的局面,舞台将会改变。”
这种诡异的感觉,是因为窃听这种行为与碧格格不入?不对,不是的。不是这种事,而是……
“更不懂了。”校长说。柴田也纳闷地偏着头问:“榎木津先生怎么说?”益山发出“嗯嗯”的高亢呻吟,说:“如果您是问榎木津先生明不明白,他是明白的,他只是不肯说明。他只对结果有反应,过程对他来说是没有用的……”
哪里不对。总觉得不太对劲,好诡异。
益山又说:“……他说,真实是不需要道理的。不管是加是减是乘,真实就是真实,至于要怎么理解,道理就随各人自己去吧。”
——不……
“真麻烦的家伙哪,”海棠说,接着挪揄道,“那只是他没办法说出个道理来吧。”他好像对侦探充满了竞争意识。
当天晚上,碧拜访夕子的房间,她可能就待在房门外,那么她可能偷听到了吧。如果碧听见了美由纪在夕子房间里说出来的事,那么……
益山像个应声虫似的,心不在焉地应说“实业家真是敏锐呢”,接着说“那么接下来就来听听这位小姐的话吧”,望向美由纪,别具深意地笑了。他是个很随和的人。
——碧听见了?
美由纪主要是对益山陈述,她尽可能有条理地,合乎逻辑地说出自己的体验以及想法。她也不再隐瞒姓名,而是指名道姓地述说。仔细想想,她打从一开始就说出小夜子的秘密了,只是没有人相信而已。
而美由纪唯一一次针对这件事侃侃而谈,就是在夕子的房间的那一次。惨剧紧连着就发生了。
益山很擅长聆听。校长和两名职员抱怨“又是那一套”,忍着哈欠听着,只有柴田专注地倾听,只差没做笔记了。
除非本田或小夜子本人说出去,否则知道小夜子和本田之间关系的,应该只有美由纪一人才对。
关于碧的事,美由纪没有说出结论,而是明确地区分出事实与推论。她把结论交给听的人判断,因为她觉得能够导出的结论应该是一样的。只是美由纪觉得不能够失去公平,所以并非只挑可疑的事实说,她留意自己的叙述方式,使别人随时能够反驳。
碧不可能知道小夜子的苦衷。
然而一提到蜘蛛的仆人,就引来歇斯底里的反应。
——等一下……
“荒唐,哪里有什么黑弥撒?”校长说。“这所学校里才没有什么恶魔崇拜者。”教务部长说。“织作碧同学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不道德的事。”事务长说。“什么卖春?你妄想得也太厉害了,”海棠说,“睁眼说瞎话也该有个限度。”
如果这种消极的伪证能够保全小夜子的名声,换作是美由纪,或许也会这么做。这……一定是这样。
美由纪狠狠地瞪着海棠,厚颜无耻的蜥蜴抽动了几下脸颊,回瞪回去。
碧是不是就像说她没有看见黑圣母一样,说她什么都没有看见?她应该是说,当她抵挡屋顶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不能妄下论断啊。”柴田正经八百、可有可无地说了这句话之后,向益山征询意见。
——碧同学说她什么都没看见哪。
“我对宗教完全不懂,所以不能说什么。只是说到卖春,若是没有寻芳客,卖春就无法成立。在封闭的学院里,而且是寄宿制的女校里,要进行卖春很困难吧。光靠这里的学生,无法直接拉客,一定要有拉皮条的居中牵线,组织的介入也是不可或缺的。我认为过世的是亮先生所提到的事,相对地就变得很重要了。那么关于那个黑弥撒集团……先等一下,美江女士,你怎么想?”
不,不是这样的。碧她……应该没有说小夜子没有自杀。
杉浦女士的名字似乎叫美江。美江双手交握,坐立不安地说:“是啊,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但我没办法提出什么适切的感想。关于基督教的女性歧视问题,我甚至还想请教葵小姐的意见,而且我对宗教也不是那么清楚……”
碧是察觉到小夜子和美由纪的苦衷,默默配合她们?如果碧知道小夜子的隐情,这是有可能的吧。碧是为了保护小夜子的名声,才作证说没有自杀这件事吗?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同学,川野弓荣和……那个叫是亮的人是这么说的对吧?呃,美江女士,那个川野女士不是管理一批私娼在做生意吗?”
——那么碧她……
“传闻……是这样说的。”
只要是知道内情的人,都不能想象小夜子本人会隐瞒事实,以及美由纪会为了朋友而保持沉默。
“所以,那样的话,那个传闻应该是真的吧。”
——不管撒什么慌都行得通。
“咦?啊,原来是这样!私娼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咦?啊,所以才会怎么查都……”
如果小夜子表示出她想要保持沉默的意志,美由纪也只能三缄其口。如果美由纪一开始就知道小夜子还活着,很有可能什么都不会说。她就是因为误会小夜子已死,才会陷入错乱,变得饶舌多嘴。所以这个时候,只要小夜子保持沉默……
“请等一下,你们有什么证据,竟然相信这种女孩的胡言乱语!我们圣伯纳德学院里没有卖春组织!”校长装腔作势地吼道。
——然后……
“请不要动怒,也不能断定没有吧?川野弓荣在做良家妇女卖春的老鸨,这可是外面的传闻。事实上,葵小姐所主导的妇女团体就曾数度拜访川野家,去确认事实,并且抗议,对吧。”
小夜子也作了伪证,她等于是默默地补强了碧的供述,而现状的混乱正起因于此。小夜子的自杀未遂被抹消,以及夕子变成自杀,全都是伪证与沉默造成的结果。
美江点头。美由纪感觉很奇妙,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碧的姐姐——葵的行动等于是在揭发妹妹的秘密。
是因为小夜子没有说出真相。
“而且……”益山竖起食指,指向美由纪说:“……是亮先生是川野弓荣的资助者,他担任学院理事长时,川野女士硬是拜托他,录用同样是自己情妇、当时失业的杉浦隆夫作为学校职员——是亮先生是这么说的吧?”
——不对……
“理事长没有说他录用了谁。”
或者是因为碧受到大人信赖呢?
是亮并没有明确地说出杉浦这个名字。
这能够全部归咎于美由纪之前陷入错乱状态吗?
“是亮先生就任之后录用的职员有谁?”
就现状来说,美由纪提出来的证词反而被驳回了。
“呃……只有杉浦一个。学校已经决定在新年度要录用三个职员……”事务长没有自信地回答。
——不,这倒也不一定。
海棠非常烦躁,他一次又一次用手指敲打膝头,频频瞄着益山,声音沙哑地说:“可是,没有证据证明是亮先生跟那个女的有关系吧?说是是亮先生本人说的,也只是这女孩的一面之词,既然是亮先生已经过世,这件事已经无从确认了吧?”
不管碧如何供称,只要美由纪或小夜子说出实情,就前功尽弃了。
海棠好像无论如何都想避免卖春的事曝光。
——这种事行得通吗?
益山虽然出面圆场,却说出直指核心的话来:“我不懂这位同学有什么说谎的必要。她不是非常聪颖吗?我还以为会是个更语无伦次的女孩呢。而且川野弓荣和杉浦隆夫本来就有可能是特殊关系人吧?”
如果考虑到小夜子的心情,当然就不会想将小夜子要自杀的来龙去脉公之于世。既然自杀以未遂告终,那么只要是知道内情的人,应该都会想要抹杀自杀这件事吧。但是……
“是的。有人曾经在川野家见过隆夫,模样非常下流邋遢。而且弓荣女士遇害时,她的一名情妇行踪不明……”
碧会不会是顾虑到小夜子才撒谎?
“请等一下。”柴田插口,主导场面,“我就老实说吧,川野弓荣命案里,行踪不明的情妇就是织作是亮先生。因为是亮先生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为了避免丑闻,所以对媒体施压,隐瞒下来。不过他也在私底下接受了警方的侦讯。”
——例如说……
“会长……”海棠发出惊愕的声音,把五角形的脸往中央挤。
碧这个纯洁无暇、仿佛生平从未说过谎的模范生,为什么非作伪证不可?宣称小夜子没有自杀,有什么意义吗?因为碧的信仰不允许自杀吗?不对,说谎才是违背信仰的行为。那么抹杀自杀的事实,对碧有好处吗?她在包庇什么人吗?
仿佛可以听见他“真是多嘴”的唾骂。
织作碧作伪证的理由……
“原来如此。关于川野与杉浦,以及是亮先生与川野这条线索,是有旁证的呢。而杉浦先生实际上真的被学院所录用,不就代表这名同学的发言有某种程度的可信度吗?录用杉浦先生时,是怎么样的状况?”
——碧为什么要说谎?
“这……是的,呃,他原本是小学老实,保证人就是过世的理事长本人……呃……至于详情就……”
夕子姑且不论,小夜子跳楼时,碧和美由纪都在现场。所以如果单论小夜子跳楼这件事,织作碧显然是作了伪证。这一点绝不会错。
“不知道吗?混蛋!”海棠迁怒似的骂道。事务长恭谨地说了句“对不起”。
而碧把小夜子自杀未遂的事实给抹杀了。
柴田缓缓说:“情非得已,一定是是亮先生强迫要求的吧?事务长也是没办法的。益田先生,那样的话,就怎么样呢?”
夕子的死会被断定为自杀,应该是因为碧这么作证吧。
“有卖春,或是相当于卖春的事实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
“就说请你们不要擅自臆测……”
这才是扭曲的真面目。换言之,尽管有个确实的目击证人在场,过去发生的事实与现在发生的事实之间却出现了巨大的矛盾,这种状况才是不合理之处。
“海棠,你安静点。那么,在这个情况下,杉浦隆夫也成了关键人物……对吧?”
小夜子的自杀未遂却被当做没这回事,只有夕子被断定为自杀。
“是啊,而他与这次一连串的绞杀事件应该也脱不了关系。还有另一件事,唔唔……”
然而……
益山再次呻吟,然后他说:“崇拜恶魔的少女是个问题呢。”
织作碧应该看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校长用力一敲桌子,说道:“这的确是个问题!”然后瞪向美由纪说:“我不晓得你是怎么讲出这种想法的,可是竟然扯这种谎,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是神……而是天使,一定看见了才对。
益山把头偏了三十度,反驳校长的话:“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呃,大家都没有发现这位同学的发言中隐含着非常重要的内容吗?”
——哪里扭曲了?
“哪里重要?”海棠问。
无论是小夜子活着,还是夕子死了,这些事本身都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小夜子跳楼,死的却是夕子——这种因果律的扭曲才是不合理之处。那么……
美由纪觉得,海棠就只会对重啊、大啊、高啊、长啊、了不起这类事物有所反应。
不管怎么想都不对劲,问题在别处。
益山转向美由纪,问她是否已经把这件事告诉国家警察千叶县本部的警察。虽然不知道那是千叶还是安房的警察,但魁梧的警官们完全不理会美由纪的话。益山把有些凤眼的眼睛扬得更高,说:“真是的,他们到底是在听些什么?那不是他们管辖内的案子吗?这可是责任问题哪。”
——不对,不是那样的。
“你给我说清楚点!”海棠逼问。益田有些不耐烦地——或许他是带着“连这都不懂吗”的轻蔑说道:“就是溃眼魔啊。”
夕子不小心从屋顶上摔落——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当时,美由纪往楼梯底下冲,但是夕子似乎相反地往屋顶边缘跑去,想要确认小夜子的情况。如果从屋顶上探出身体往下看,就极有摔落的危险。
“溃眼魔?你说溃眼魔怎么了!”柴田突如其来、而且夸张地反应。
有可能是意外吗?
益山“哇”的一声吓了一跳,却有若无其事地说下去:“也就是说,溃眼魔肯定与这所学校有关系啊。”
那么……
校长在益山话还没有说完之前就抢白道:“为什么?哦,你说那个诅咒什么的吗?那是小孩子的游戏啦。因为有教师遇害,学生也大受影响。校园被惶惶不安的气氛所笼罩。什么诅咒,根本不值一提。没必要放在心……”
不管再怎么激昂,夕子的眼中依然留有一丝知性的光辉。美由纪觉得夕子的苦恼毋宁说是源自于理性的苦恼。所以她不是自杀的。
益山不晓得是不是存心报复,在校长的话没有讲完之前回嘴说:“可是,川野弓荣确实是溃眼魔的被害人。还有,这所学校的山本老师也……”
美由纪觉得不可能。夕子没有那么软弱,会受到他人的死亡影响,突发性地自杀。夕子尽管那样憔悴、错乱,她的发言和行动依然充满了理性。
“嗯,是的。”柴田一脸消沉地同意说。
——不对。
“……就是吧,还有前岛女士是吗?关于这一位,我不是很清楚,不过被害人就是这个姓氏。这么一来,就不得不思考一下黑弥撒的诅咒和溃眼魔被害人之间的关联性了。”
夕子追随小夜子跳楼自杀吗?
“太、太可笑了。你当真了吗?什么诅咒,那怎么可能有用?太幼稚了。”
公开的说法是麻田夕子是自杀的。的确,夕子很痛苦、很挣扎,也很苦恼。她可以说是被逼到了与小夜子相同,甚至比小夜子更惨的地步。那么……
“我并没有说诅咒有用,是关联性的问题……”益田握紧拳头,在肚子上轻挥了一下。“我……实不相瞒,直到半个月以前,我还是国家警察神奈川县本部的刑警,所以也较容易取得警方内部的情报。来到这里之前,我搜集了若干关于溃眼魔的资料。目前搜查进展相当迟缓,东京警视厅以被害人之间毫无关联为前提在进行搜查。”
——为什么夕子会掉下去?
校长极为不满地说道:“那又怎么样了?”
那么夕子就是在美由纪离开现场后摔下去的。美由纪在二楼和老太婆争执时,传来一声尖叫。那会不会是夕子毙命前的叫声?不管如何,夕子都是在小夜子跳下去后,隔了几十秒到几分钟后才掉下去的。
“目前川野弓荣与山本老师被认为毫无关联。但是这两个人透过这所学校卖春的流言,彼此有了关系。也就是点与点之间连接起来了,这可说是一大突破。况且学校里事前就已经预测到第四名被害人之死……”
实际上摔死的是麻田夕子。
海棠挤压着喉咙说:“那只是一种花招吧?这种手法太简单了。听说这起命案发生三天前,报纸上就已经报道了溃眼杀人的事件不是吗?只要知道被害人的名字,就能借此行骗,只需要动点手脚就够了。像这种小姑娘,两三下就被骗了。”
还有……
“你侦探小说看太多了。那么我问你,在这所连报纸都没有的学院里,要怎么样如此迅速地获得情报?就算拿到报纸,欺骗这名同学,凶手又有什么好处?就算真的是骗人的好了,那个骗人的学生也死了啊。”
这么一来,如果事实被揭露,小夜子将被迫说出过去羞耻的遭遇。
海棠几乎要咬上去似的、连珠炮似的说:“所以就说这个小姑娘的话全是一派胡言嘛!这跟溃眼魔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就这么想要毁掉这所学院吗?侦探是来调查事件的,怎么能让状况更加恶化!”
如果美由纪是小夜子,会告发杀了自己的仇敌,甚至拯救自己性命的人吗?应该不会。而且……对方有可能是为了自己而杀人。
“海棠先生,侦探不会改善状况,也不会让状况恶化。侦探的任务是寻找真相。”
所以小夜子才三缄其口,不是吗?
益田这么说,海棠便仰起身子,扬起下巴,转向柴田骂道:“哼,会长,您听到了吗?绞杀魔、卖春,这下子又是溃眼魔跟诅咒?这些家伙就像这样,挖掘别人的隐私,勒索金钱,是社会的败类!溃眼魔怎么样,我们根本就不在乎!”
小夜子极有可能在校舍的玄关一带碰到了凶手——黑圣母。如果救了小夜子的人就是凶手,小夜子应该也会发现这些事才对。
海棠话声方落……
那么……
一道咆哮随即响起:“海棠!”
如果凶手是黑圣母的话,救了小夜子的也同样是黑圣母了,不是吗?
怒吼反弹在偌大的会议室坚硬的墙壁上,化成不可思议的回声,回荡了好一阵子。
如果这样的话……杀害本田的凶手应该还是黑圣母才对。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穿着那么荒唐的服装,其他还能做什么事?杀害本田的凶手,就是假扮成黑圣母的男人。
美由纪不晓得是谁在怒吼。被吼的海棠自己好像也不明白,他缩起肩膀,左右顾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