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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是陆应钦和欧汉文用了“非常办法”，但是她是个自私的母亲。她只想能救回自己的孩子，别的，她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此刻，“她的命”也许就要没了。
只是，最最残忍的，便是这安排一切苦难的老天。
这个孩子六岁以前是程端五一把血一把汗养大的，他们的交集仅仅只有几个月。而后来，她们去了国外，又是程端五悉心呵护着。这个孩子之于程端五的意义。他是第一次这样清楚明白。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程端五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程端五，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样的程端五，她的力量是无可披靡的。他想起程端五不只一次发脾气地对他说过：“孩子是她的命。”
她可怜的孩子，还没等到手术的一刻，就发生了大的变故。
他紧握着拳头，却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一场不退的高烧让冬天的情况进入前所未有的危险。
他们提到了许多有关于白血病的专业词汇，他只是听了个大概。但是大致能从医生的讲解中得知，孩子的情况不太好。
孩子一直叫唤肚子疼。可是他很坚强，一下都没有哭。端五知道他疼是内脏在出血了。他每天都拉肚子，便血。可是他却忍着不向她哭。他身上汗涔涔的，衣服都被汗的皱巴巴的。去年秋天生病以来冬天就没有再洗过澡了。这孩子以前一到天气冷了就不爱洗澡，邋遢得很，生病以后程端五不敢让他洗，怕他感冒。起初孩子很是高兴，越到后来，身上脏得难受了，孩子叫嚷着要洗澡。程端五也只敢拿毛巾给他擦擦。化疗以后，孩子的抵抗力很差，很容易生病，医生也和程端五说过，很多白血病患者最后离开不是因为白血病本身，而是因为感染。
陆应钦并不认识孩子的主治医生。那是一个拥有蓝色眼珠的白人。说话谈吐都非常绅士稳重。他们简单地招呼后，他就听见程端五用流利的英语和医生进行交谈。
程端五不敢冒任何的险了，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把孩子保护的很好。
程端五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叫来护士照看孩子。两人一起去找医生谈话。
可是孩子毕竟是孩子，他的承受能力不比成人。这么久以来的治疗已经让他心和身都濒临崩溃了，可他怕程端五看了难过，还强忍着。
陆应钦看了一眼孩子，又看了一眼程端五：“我也去。”
这一切程端五都看在眼里。
“和医生谈谈。”
骨髓源找到了。但是医生也讲得很清楚，如果移植，现在开始还要进行几轮化疗，要做骨穿重新查类型，做腰穿，抽血那更别谈了，基本上有点症状就要抽。以孩子现在的情况，也许还没到移植手术，就走了。
陆应钦点了点头，随即又抓住就要出去的程端五：“你去哪里？”
治疗的过程有多难过，程端五都看在眼里。
“帮我照看一下孩子可以吗？”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句子，可是她的表情却那么坚定。
化疗让孩子开始掉头发，护士替孩子把头发剃了。冬天摸着光溜溜的脑袋问程端五：“妈妈，夏天到了吗？为什么要剪头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冬天满足地睡去。程端五才抹掉眼泪站了起来。
程端五眼泪止不住地流。这孩子很久没有照镜子，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以前每年夏天程端五为了让孩子凉快一点，都带他去把头发理得很短很短。可是现在……
可是此刻，他第一次感觉到，“爸爸”这个称谓不仅仅是一个词语而已。它包含着许多沉重的责任和义务。陆应钦自诩不是胆小的人，可是此刻，他却不敢向前。不敢靠近她们母子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