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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过渡性的问题,政府与平台都展现出了较为矛盾的态度。前者既希望平台快速带动就业,促进经济平稳发展;与此同时又忌惮平台急速膨胀,成为社会治理的不安定因素。后者既希望有源源不断的劳动人口加入自己,扩展市场,又不得不面对骑手的高流转率。政府和平台都需要掌控这样一种过渡性所带来的问题,于是,政府不断地出台文件和规范,而平台则不断促进技术的精确化和标准化,以此应对过渡性带来的诸多问题。鲍曼在《流动的现代性》中讲道,现代性的一个重要的特点是痴迷于秩序和标准的建立。在当下的平台经济中,秩序与标准的建立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外卖经济的增长本身带有巨大的矛盾性。作为一种流动劳动,送外卖带有强烈的职业危险。这可能是外卖业区别于家政工、网约车司机或其他零工劳动的主要特点之一。2023年我们对于北京外卖员的问卷调查显示,53.48%的外卖员表示自己曾“因为送外卖而出现身体劳损或受伤的情况”。尽管如此,送外卖的吸引力依然强劲,源源不断的农民工大军加入到送外卖的队伍中。疫情影响之下的外卖就业不降反增:2023年疫情结束后的就业重新启动,不少外卖平台传出“骑手一岗难求”的消息。

对于劳动者个人来说,过渡性代表了一种生活状态。他们不得不为了更好地参与到零工劳动中而重新认识自我。对他们而言,过渡并不是最终目的,而是达成安稳生活的手段。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外卖员不得不无时无刻保持或服从一种流动的状态。在这个熙熙攘攘的旋涡之中,不断有人退出,带着个人或者家庭的记忆创伤;也不断有人加入,带着对新生活的希冀与向往。平台经济的发展正在形塑一种“过渡文化”,这种文化以隐蔽、不可见、细致入微的方式贯穿劳动的始终,并最终形塑了个体劳动者对于平台的依赖和服从。一旦个体劳动者开启流动,他们就会发现自己很难停下来。因为按单计价造就了挣钱的快感,犹如打怪升级的游戏化带来了全然不同的劳动感知。毫无疑问,多数劳动者对于提高自身收入的渴望十分强烈,金钱带来的作用是十分显著的,他们可以供养家庭、补贴主业,甚至在发展好的时候攒下一笔数目不小的积蓄。因此,他们可能被“黏”在平台上。黏性劳动成为一种选择、一种趋势,许多骑手被迫卷入加速的、自我消耗式的流动劳动中,却发现找不到退出这种过渡机制的路口。如果不是非走不可,更多的人会以“过渡”的名义选择留下。

上面的三个故事在某些层面上反映出骑手应对“碎片式无助”的办法——离开,即主动或被动断开。多数骑手加入外卖的想法可能只有一两个,无外乎“相对更高的收入”或“更低的门槛”,但是导致他们离开外卖这个行业的原因却有很多,包括做生意失利、受够了不平等的对待、无法抵抗污名化、工作的消耗感过于严重。对于多数个体来说,离开外卖平台而不再回来的决定往往有着艰难却又无奈的原因。

零工经济的“下沉”无所不在,干支体系的触角走向纵深,外卖员虽然可以选择在不同的平台之间跳来跳去,选择不同的工种,却最终发现自己游离在各种零工经济之中,无法寻得安稳、有保障的生活。回到对概念的分析,“过渡劳动”想要展现的是一种“脱嵌式”的劳动和生活逻辑,即过渡作为一种劳动手段本身的出发点在平台市场逻辑的渗透下失去了它的功能性意义,反而变成了一种常态化存在。这种常态化存在既是当下平台市场逻辑得以存在、维系和发展的重要基础,也是形塑未来社会接受不稳定性、塑造过渡文化的现实基础。

2022年7月,在“闪送”平台干了六年之久的老骑手吴之峰决定离开。在这之前,他与一名顾客在送单的时候发生争吵,被投诉,平台封禁了他的账号。作为老骑手的吴之峰认为平台过于偏袒顾客而未能考虑骑手的感受。他觉得委屈。

本书通过对于外卖业的阐释,旨在表达过渡性如何成为内嵌于中国外卖劳动最突出的景观。对于过渡的阐释使我们得以从延续的视角出发,既看到历史脉络下中国城镇化和流动人口的旧问题,也可以窥探技术变革与工作场域更迭带来的新困惑。在平台经济和零工劳动如此兴盛的背景下,“过渡劳动”的概念不仅适用于外卖群体,也可能同时适用于更广泛的零工就业人群。以“过渡劳动”之名行“永久零工”之实正在成为当下的一个劳动趋势。在此过程中,平台资本逻辑的逐利、规制、冒险在很大程度上参与建构了这样的一种劳动逻辑,对于过渡劳动的改变尝试十分困难,它更像一辆加速奔跑的列车,几乎不可能使其在短时间内停下。

2020年,来自河北唐山的刘朵朵非常不舍地离开了自己的专送站点。家里人得知她跑外卖,十分生气,认为“这不是女孩子干的活”,让她立马回家。她走的时候有些难过,自己刚刚适应了跑外卖的生活。三个月后,我联系朵朵,她在唐山找了一份酒店大堂的夜班工作。爱美的她说自己因为总是熬夜,长了很多斑。

从一定程度上说,“过渡劳动”并不意味着这些零工劳动者比制造业、建筑业工人获得了更多的主体性。相反,有一种可能是这样的过渡、流动状态正在变为资本发展的能动载体。正是依靠这样的过渡劳动,平台资本得以用更快的速度、更高的效率、更顺滑的姿态进行自我扩张和自我丰富。零工劳动者沿着寻找个体自由、不愿受到约束的方向找到了送外卖这份工作,却发现在实际的行动中作为主体的自我仍旧难以顺从。他们的身体和认知被逐一放置于精细的标准和规范之下。他们不断地调试、矫正作为零工服务者的身体、认识和行为,这是为了更好地合规而非追寻最初的、与劳动相关的公平。他们无法真正感受到劳动的体面与应有的尊重,也罔谈更加持久的认同与归属感。

2019年,二十出头的岩晖涛决意离开外卖行业。在这之前,他在北京朝阳潘家园的一家粥店做驻店骑手。每个月五六千元的工资,他攒了两年,想与哥们儿一起开一个小龙虾餐饮店,结果并没有成功。自己攒的十多万打了水漂。他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在姐姐的介绍下,他去了江西的一个工厂,“每天干15个小时,一个月能挣一万多,攒上几年钱,就可以娶媳妇了。”临走的时候,他笑着对我说。

如果从这个角度理解“过渡劳动”,它带给我们的思考兼具两面性:一是这种短暂的、流动的工作指向了一群极具适应性和灵活性的人群。作为新兴劳动群体,他们主动地自我企业化、自我资本化,成了资本扩张和发展的重要载体。二是也因为如此这般令人感到不安稳、不平等的劳动实践,外卖员的过渡有了某种反抗的可能。他们利用送外卖高度流动的特点获得了“断开的权力”。这似乎成为他们最后的可能——不加入、不合作、不配合。只不过,令人担心的是,这样的断开在何种程度上得以可能,又在何种意义上可以彼此呼应和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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