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特长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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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我正忙着把笔记抄到记忆卡上,父亲来到我的房间里,对我说:“你要是相信直觉,仔细听,就能听到内心的声音。你听说过一种说法吗?——Be Here Now。”
棚子下面的沙子是凉的。在阴凉处,两根屋梁中间有根栖杠,上面有一只翠绿色的金刚鹦鹉,长着黑色的舌头。父亲中午吃饭时剩了点儿面包卷,现在拿出来喂鹦鹉。鹦鹉身子前倾,伸长了脖子,黑色的爪子抓着栖杠。它仿佛是站在铰链上似的,抓着栖杠向前挪了几步,张开黑色的嘴,伸出一根顶端长着类似小手的舌头,舌头是冲着面包卷去的,可是父亲把手撤回来了。鹦鹉缩回脖子,在栖杠上站直了身子。
什么意思?是活在当下的意思吧。可我还有作业要做,大多数作业都很枯燥,但是谁叫我是要考哈佛的人。而活在当下就是活在痛苦里。
到达夏威夷那天,我随父亲去了海滩。沙滩上有很多熔岩碎屑,赤脚走在上面很烫。几棵棕榈树下,有一个茅草屋顶的开放式平房,称作“海滩棚屋”。在那里,人们可以租借设备,并在附有纸夹的笔记板上登记要参加的活动,有潜水、双体船、水肺潜水学习班等。
“丽莎。”他叫我。
等我回来,我再想想怎么去圆谎吧,或许我在夏威夷时可以躲在室内不出去。
“怎么啦?”
第二天,我向老师请假。因为要填写请假单说明事由,我便撒谎说要做一次长途旅行,去参观几处大学。化学老师劳伦斯(Lawrence)摇了摇头,还是签了字。历史老师沃伦(Warren)惊讶地看着我,最后也签了字。现在他们知道我去参观大学了,以后真要去时,怎么办?她们若是问我去过哪些地方,我该怎么回答?我怎么向她们解释在夏威夷晒黑的皮肤?
“你该抽点大麻的。”他说道。
“好吧、好吧,我去。”我赶忙应道,免得他再啰唆。
他的言外之意是,我太死板了。但我不相信他的话,我上高三了,现在成绩最重要。
“你要是不能去的话,”他说道,“那就别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人了,丽莎……”说到这里,父亲停顿了一下,好像是言之未尽,却紧闭着嘴唇,摇了摇头。
“要是你乐意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抽。”他又说道。
当时,我们坐在走廊里一个厚木板做成的黑色长凳上,这是那片地方唯一的家具。
“不了,谢谢。”我应道。他是想借大麻来使我学习的斗志松懈。然后他就会说:“看吧,她哪里是上大学的料啊!”
“可我不能耽误课。”我解释道。
“以后你就是个嬉皮士,”他说,“相信我。”
我读高三那年的秋天,正当我在积攒学分以便申请大学的压力最大时,父亲让我跟全家人一起去夏威夷度假,他说蒙娜也会去。
“不,我才不信。”我应道。我知道,他说的嬉皮士指的是轻松而洒脱的生活方式。但我在认识他之前就了解嬉皮士了——身穿麻布衣服,头发长了也不剪。想到嬉皮士,我嘴里就如同吃了土似的。
夏威夷之旅
“随你的便。”他说道,从我房间里走了出去,脚上穿着博肯鞋,一踮一踮的,还吹着口哨,似乎在向我炫耀他的潇洒与快乐。
“嗯,我觉得你应该试一试。”他言之凿凿地说道,接着又端起报纸,继续看报。
晚上睡觉时,我梦到一个男同学。他叫约什(Josh),我几乎不认识他。在梦里,我跟他肩并肩地在小镇西面的山丘上游玩。我和约什选了同一门英语课,都在校报工作,但我俩没说过一句话。在梦里,我们都背着一种奇特的背包,能在天上飘。我们在天上懒洋洋地飘着,俯瞰远处的旧金山:高楼大厦的尖顶和闪烁的玻璃墙面,维多利亚式房子那色彩柔和的斜顶,再远处,大西洋波光粼粼的海浪拍打着沙滩。在梦里,这座城市比现实中更加鲜活,忽近忽远,就像大气作怪,远景忽而拉近忽而扯远。
我没有接父亲的话,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在梦里,我看着约什,心中的快乐如泉涌一般。我太激动了,得小心地、慢慢地说话,以防像爆豆子一样。“咱们走。”我说道。我们慢慢地向着那个大都市——我所知道的最棒的城市——飞去。
“你自慰吗?”他的问题悬在半空中。我的答案是我不自慰,我从没试过。我知道自慰是什么意思,但不知道该怎么做。几年前,在一次舞蹈课上,在几个动作中间,我突然被一阵无法抵挡的愉悦感占据,我赶忙跑出舞蹈室,跑进更衣室里,脸红难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上午上课前,老师还没来,我趴在桌子上,拍了拍前排约什的肩膀。
“有什么事吗?”
“哎,昨天晚上我梦见你了。”
“丽兹?”
他转过身面对着我。“哦,”他微笑着应道,“梦见什么了?”
大约也是在那时,有一天早上,我走进厨房,父亲正在看报纸,劳伦娜在拿收到的信。我进来之后,他突然放低报纸,看着我。
“咱们俩一起飞去旧金山,是真的飞去的。我是说,咱们都背着飞行背包。”
我走进卫生间,只见他在洗脸盆上方的架子上、浴缸边缘都点了蜡烛,浴缸的水面上撒了玫瑰花瓣。在烛光中,花瓣映成了金黄色。这些花瓣一定是他从外面的院子里摘的。
“嗯,咱们应该试试。”他说道,“咱们……”这时老师来了,他转过身去,开始听课。
“嗨,我给你放了洗澡水。”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父亲对我说道。
母亲的作品
“千万别拔眉毛,尤其是中间的。”他叮嘱道。我的眉毛长得不均匀,一边高一边低,两条眉毛几乎连在一起。“拔了以后就不长了,最后就得用铅笔画眉。”说着,他的脸扭曲变形,露出一副厌恶或蔑视的神情。“真的,”说着,他伸手摸了摸我的眉心,“你脸上最好看的地方就是眉毛了。”
跟母亲一起生活时,我隐约地感觉到,有那么一天,或许是我上大学之后,来自父亲那边的子女抚养费就会停止了。母亲别无其他的稳定收入,她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也盼着能经济独立。有一次,母亲打算在自家车库办一个旧货甩卖,可是直到甩卖前一天,她都没在门前摆出告示。我们有很多东西要卖,比别家的旧货甩卖都好,可是只有几个人知道,几乎没有人上门。她在售卖作品方面同样没有头绪。她的版画若是未被内曼·马库斯或史密斯与霍肯公司订下,或者没有被人口头预定,她就会转移兴趣,转而去做地板画——即铺在地板上的画。地板画是画在四方形或三角形未装框的画布上,用的颜料是青紫色、橙红色、各种绿色。图案主要是果实、花朵、树叶,有些是用模板印,有些是用油彩画,她还在上面抹了一层很贵的釉,以保护其旧瓷器般漂亮的裂纹。她和朋友都做地板画,但她的朋友没有美术基础,所以母亲的作品要更好一些。
我们俩各自把眼镜戴上,互相看了看,同时笑出声来。我们俩的度数几乎完全一样,都是近视,并且左眼散光。
每想到一个挣钱的点子,她都热情而乐观。她羡慕菲尔兹太太,后者制作售卖巧克力屑饼干。她还羡慕创立“南希乳蛋饼”的南希,后者经商发了大财。但她失算了,产品的质量能不能直接转化为收益,还需要靠商业头脑——懂市场、懂营销策略。
“小心点,”他嘱咐道,“用力太大,就会伤到镜片。”我把眼镜接过来。在我手里,它精致纤细,似乎有了生命,像个虫子似的,眼镜上仍带着他脸部的温度。
在她工作室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完成或未完成的画,还有使用后待晾干的模板。她在车库里画画时,我喜欢坐在旁边看。她似乎忘了我的存在,沉浸在深层的自我之中。每当她上下敲击画笔时,都像是远处啄木鸟啄树干的声音。
他用双手慢慢地摘下眼镜。
她把一片木板用作调色板。我辨认着上面的颜料:靛蓝色、胭脂红色、白色、橙黄色。这种橙黄色颜料很深,仿佛是暗褐色,但被水一稀释,就会变成深黄色。颜料外表很硬,但是用手指压一下,里面的颜料就会流出来。她在一个金属罐里放了些松节油,用于涮画笔。
回家之后,坐在厨房的桌旁,我提议跟他换眼镜。我的眼镜是他买的,“欧利弗·皮帕斯”<a id="jzyy_1_300" href="#jz_1_300"><sup>(4)</sup></a>的,黑边,又大又笨,金属饰面也生锈了。他的眼镜是无边框的,眼镜腿是两根细的金属丝。
这时,我们听到父亲在叫我们,就走出车库到屋里找他。他已经很多年没来过了,我不知道他今天来所为何事。他站在厨房中央,身子挺得笔直,上身穿一件灰色的帽衫,两条帽绳搭在两肩。他四下里看着,有些失望的神情。
“‘约瑟的彩衣。’”那人答道,“可能是因为它们颜色各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