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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上,母亲把袋子放在手刹的位置,我们分坐两边。她把袋子撕开,我们就四手并用撕鸡肉吃,慢慢地,车窗内蒙上了一层热雾。

“来半只烤鸡,谢谢。”轮到我们时,母亲对柜员说。他拿一把类似园艺剪刀样的刀子把烤鸡一劈为二,刀刃经过时,鸡肋发出动人的脆裂声。接着,他把半只鸡放进一个白色银边的袋子里。

吃完后,她用袋子把鸡骨头包好,又用餐巾纸擦我手上的油,借机看了看我的手掌。掌面折叠处形成一道道细槽,仿佛高空俯瞰下的干枯龟裂的河床。每个人的掌纹都不一样,但纹路大致是相同的。

当我们手里有点闲钱的时候,我们就开车去德尔格食品超市(Draeger’s Market)。那里的熟食店柜台后,有一面墙的烤肉炉,炉子里是慢慢转动的烤肉,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土腥味和蒸汽味。烤鸡的生熟一眼可辨:不熟的是亮白色,表面是一层橙色的调料粉;烤熟的则是褐色且表面光洁。母亲取了号。

母亲把我的手掌歪了歪,以便光线照到。

“真是个蠢货,”她咕哝着,“他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却跟一个小女孩说没有危险。”

“天啊。”她惊叹道,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你脑子有病吗?”她朝那人吼道,一边翻找了几个橱柜。她拿出苏打粉,放在碗里,用水调成糊状。“你也真是傻大胆。”说着,她蹲在我身边,用镊子把蜂针拔出来,用手指肚把苏打糊抹在我的脸上。这时,我的脸已经开始肿了。

“怎么了?”我问道。

我跑进屋里找母亲,她把我拽进厨房,厨房的窗户是开着的,从外头能听到厨房里的声音。

“不是太好,掌纹断了。”她的脸色很难看,神情恍惚,一言不发。在此后的很多年里,母亲给我看过很多次手相,其细节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而增加,但每次她都会犯同样的错误,屡试不爽。

“好吧……”母亲半信半疑。我走到他跟前,低头看蜂房的热闹情景。密密麻麻的蜜蜂犹如天鹅绒一般,像一张闪亮的褐色地毯。有的蜜蜂飞得高一些,盘旋着,就像细线牵扯的小气球一样。一只蜜蜂落在我的脸颊上,转着圈地爬。我并不知道,那是攻击的前兆。我抬手想把它轰走,它却紧趴在我的脸上,接着就把我蜇了。

“什么意思?”我的心揪了起来。

我还从未近距离地看过蜂房呢。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掌纹。生命线,弯着的那条,嗯,就是这条,有断纹和乱孔。”

“对啊。”那人答道,戴上了帽子。

“有孔怎么了?”

“你确定?”母亲再次问道。这似乎和我们想象的不符,但我们确实对蜜蜂一无所知。

“孔代表灾祸、不顺,”她解释道,“真可惜。”我知道,她并非惋惜我的掌纹,而是我的人生。人生的开端我已记不清了,我的年纪太小,不懂得生活的艰辛。她可能认为,我不明白自己的家庭与正常孩子的家庭不一样,不知道正常的家庭理应是什么样子。就在那段时间,有一天,我跟小朋友们在操场上玩,我穿着一双不合脚的大鞋追逐一个小男孩,母亲无意中听到我神气地朝他大喊:“你连个爸爸都没有!”

“那是因为我得到箱子里取蜂蜜,要把它们熏出来。不然的话,我也会跟你们穿得一样,它们不会蜇人的。”他对我说道,“你知道吗,要是蜜蜂蜇了人,它们就死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它们活得很快乐,你又不会伤害它们,它们为什么要去蜇你而丢了自己的性命呢?”

“这是什么线?”我指着尾指下面的横纹问道。

“但你还穿着养蜂衣,”母亲说道,“她可穿着短裤呢,一点儿保护都没有。”

“感情线,”她答道,“也不顺。”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明明前一刻我们还很愉快。

“我的蜂心情很好,不会蜇人的。”说着,他摘下帽子,让我们看到他的脸。“这是蜜蜂,对人很友好。”

“这条呢?”第三条掌纹横贯手掌中部,与生命线分叉而行。起初它比另两条掌纹都清晰,但越来越细、越来越浅,就像树枝的末梢一样。

“她对蜂过敏。”母亲朝他喊道。以前我踩过一只蜂,结果脚肿了起来,一个星期不能走路。

“等等!”她突然精神一振,“这是左手啊?”母亲有阅读障碍,经常分不清左右。

“不用怕。”他说道。

“是啊。”我答道。

第二天上午,我们看见合租的养蜂男人在院子里。他身穿白色的养蜂衣,袖子连着手套,帽子上缝着防护网,他的蜂都在小院的一个板条箱里。房子的后面,是附建的厨房,我和母亲就在厨房里,看着院子里的情况。他向我打招呼,示意我出去看。

“啊,很好。左手管的是先天条件,我看看你的右手。”

在她最为绝望、哭喊最大声的时候,虽然明明知道在这漫天雨帘的颠簸的汽车里只有我们母女二人,但我依然能感觉到身边有个平静镇定的“东西”。它亲切善良,心系我们母女,即使它无法干涉和改变现实,或许它就坐在汽车的后座上。它不能使母亲的悲怆停止,它无能为力,却默默注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后来我不禁纳闷,那是否是我成年后的某个灵魂,她穿越回来,在汽车里、在母亲身边,陪伴着年幼的我。

我把右手递给她。她端着我的手掌,前后左右调整角度,仔细地察看上面的纹路。因为刚吃过烤鸡,手上残余的油脂令手掌油光发亮。“右手管的是后天努力,我看一下,你能活得很好,”她解释道,“比左手好很多。”

她把车停在路边,踩下刹车,伏在手臂间哭着,后背一耸一耸的。我被她的悲伤情绪包围着,无法逃离,也无能为力。几分钟过后,她开动汽车,经过高速天桥上了另一条路。虽然她还在哭,但情绪缓和了一些。跟祈祷似的,我暗暗向挡风玻璃上那个被鹅卵石打破的裂孔请求,请它帮我看着路,然后我就睡着了。

她怎么会看手相?是不是在印度学的?

突然间,她猛打方向盘,车下了高速路;我原以为她是要撞翻车自杀,转而发现其实是开下了坡。

她说,印度人不在公共场合使用左手,因为印度人大便之后不用纸擦,而是用左手,然后再洗手,我一听简直吓呆了。在社交场合,他们只用右手。

我一动不敢动,成了一个坐在副驾驶座、不敢有任何想法的小女孩。

从此以后,只要谈到印度,我总会说:“我要是去印度,一定会带足卫生纸。”

“怎么了?”看到我吓一跳,她朝我吼道,“怎、么、了?”

她跟我讲过一次在印度的经历。那时她去阿拉哈巴德<a id="jzyy_1_39" href="#jz_1_39"><sup>(10)</sup></a>参加十二年一度的“大壶节”,举办地位于恒河与亚穆纳河的交汇处。现场人山人海,远处有个圣者,他坐在护墙上,把自己赐福的橙子扔到人群里。

“去他的《时代周刊》,去他的,滚!”两相比较,“滚”比“去他的”更为短促有力,听得我胸口一阵闷痛。她长喊一声,却只有声音,没有内容。她猛烈地摇头,头发乱舞,接着她龇牙咧嘴,手掌猛拍仪表盘,吓得我一哆嗦。

“他离我太远了,以至于远远看去他只有一英寸高。”母亲回忆道。

她一边哭喊,一边猛踩油门,汽车向前疾驰,飞速碾过路面,窗外的雨点像横飞的唾沫,她似乎是要用发动机的轰鸣来代替嘶喊。

前面扔的那些橙子都离她很远。这时,圣者突然扔了一个橙子,直直地向她飞来,“咚”的一声砸在她的胸口,正中心脏位置,这使她不由得一时气短。

“我一无所有,”她说道,“过着跟屎一样的生活,狗屎一样。”她呼吸不顺,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想活了!这叫什么日子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因哭喊而变得沙哑,“这该死的生活!”

橙子掉在地上,一群人蜂拥而上将其夺走了,她没有抢到。但我知道,这个神圣的橙子从天而降击中她的心口,对于她,对于我们母女俩来说,都有着重大的意义。

我那时4岁,就坐在她旁边的副驾驶座上,被儿童安全座椅的两根保险带牢牢地固定住(那时儿童安全座椅还能放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一辆辆经过的汽车,看着前后左右的汽车,我幻想着一个平静的环境,我真希望自己能身处别的汽车里。如果她能像之前一样,能像在白天一样,那该多好,她的两面简直判若两人。她后来跟我说,尽管她的哭喊难以自抑,但她知道我已经懂事了,能记住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你知道吗,”母亲曾对我说,“你出生的时候,从我下面哧溜一下就出来了,像发射火箭一样迅速。”她跟我说过很多次了,但我都没有打断她,而是假装忘记,听她继续说。“我参加了产前辅导班,他们都说分娩时很费劲,可生你的时候,你一下子就出来了,挡都挡不住。”我喜欢听这个故事:因为我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折磨妈妈,我给她省了很多事,这对我有很大的意义。

“我不想再这样活了!”母亲啜泣道,“我不干了!我活够了!去他的!”她大声地咒骂,很是刺耳。我捂住了耳朵。“去他的!去!他!的!”她朝着挡风玻璃大骂不已,似乎是玻璃惹得她生气。

以上种种——掌纹、橙子、出生经过——都意味着我在成年之后会一帆风顺。

“我想我们好像错过出口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雨下得更大了,她把雨刷调快了一些。雨水瞬间填满雨刷刮出的半圆,又瞬间被雨刷刮掉。

“等我长大了,你就老了。”我说道。我想象自己沿人生之路前行的样子:长大、变老,意味着在掌纹的生命线上越来越靠下。

我们经过白天走过的山丘,白天的时候看去,它们光滑而柔和,仿佛驼峰一样。但在夜空的衬托下,山丘却显现出荒凉的轮廓。母亲哭得更凶了,一路啜泣不已。我默默地听着,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迎面开过来一辆车,借着射来的片刻灯光,我才瞥了母亲一眼,看清了母亲哭泣的脸。

我们俩步行去街角处的毕兹咖啡屋(Peet’s Coffee),老板免费送了她一杯咖啡。我们坐在门外的长凳上,阳光下很是温暖。咖啡屋对面是个广场,广场四周的双排美国梧桐刚刚修剪截枝,被砍得只剩树干,就像抓子游戏里的子一样(末端是球体的金属枝状物)。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木头的味道。

对于一个28岁的单身妈妈而言,独自养育孩子的难度还是远远超过她的预想。她的家人也爱莫能助: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祖父吉姆(Jim),借给母亲几笔小钱,还给我买了第一双结实的鞋子,但除此之外再无帮助。她的继母名叫法耶(Faye),偶尔帮母亲照看我,但她不喜欢小孩子在她家里,怕会弄乱她的家具。她的姐姐凯西也是一位单身母亲,孩子也还小。她的两个妹妹都已长大离家,有了自己的生活。母亲因未婚生女感到羞耻,她觉得自己被社会抛弃了。

“像这样吗?”说着,她模仿起老太太走路的样子,弯腰拄拐,掉光了牙齿。演完了,她直起身来对我说:“宝贝,我只比你大24岁,等你长大了,我还年轻得很呢。”

“什么都没有,我们一无所有。”母亲突然说道。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接着她就开始哭了起来。她的哭声音调很长,连绵不断,就跟拉弦一样。

“哦。”我回答,好像同意她的说法。但不管她怎么解释,我都无法信服。我觉得,我们母女俩就像跷跷板的两端:一端获得幸福、快乐、满足,另一端就会不幸、不悦、不满。待我风华正茂时,她已苍老。那时她身上会有老人味儿,就像变质的花水,而我却年轻清新,犹如新发的树枝。

几个月后,母亲打算外出度个小假,于是连夜开车带我去了哈滨温泉(Harbin Hot Springs)。返程的路上已是深夜,还下着雨,山路蜿蜒,离家还有两三个小时车程时,我们迷路了。驾驶位的雨刷很好用,但我这边的雨刷中间弯了,在玻璃上刮过时,总会留下一道弧痕。我这边的挡风玻璃上,还有一道裂痕,很可能是鹅卵石击中玻璃造成的。

幼儿园记忆

几周之后,父亲给我们买了一辆银色的本田思域,替换了原先的绿色大众。后来我们开着这辆本田去了很多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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