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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又痛了起来。

她回神,对上他的视线,清透的眼眸里竟是满满的期待。她的目光又落在他青紫的伤痕上,逐渐往下移动,最终停留在他缠着绷带溢出丝丝血色的双手上。

“这是他买来送给你的礼物……他应该是被抢劫了,身上的钱包和身份证都没了。发现他的时候,他的手死死护着这个盒子……医生说他的手是被踩成那样子的……煦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所以也没有保镖,才出了这样的事……”

……

“我怕的不是这个。我怕的是……再也没有办法弹琴给你听……”

……

“轻远,那个戒指……知道你们离婚后,我就定制了那个戒指,准备向你求婚。音乐是我这么多年以来最重要的东西,我把音符状的戒指送给你,把我最在乎的东西送给你,因为你……比什么都重要。”

……

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歉疚如海啸般,排山倒海地袭向她,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疼痛已然到极致,让她几乎窒息,喉头顿时一股血气上涌,咸涩腥甜的味道在她的唇齿间弥漫开来,分不清是泪是血。

苏轻远,这是你欠他的……

惨然一笑,她听到自己说——

“好。”

要和他……彻底离婚了吗……

她才刚刚知道自己喜欢着他啊……

那么的……喜欢他……

可是……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吧……

不能了……

空气中仿佛有双无形的手,穿透她的胸腔,狠狠扼住她早已鲜血淋漓的心脏,硬生生粉碎了它,再也跳动不起来了。

他会像她一般痛么……

大概是不会吧……

他……根本就不喜欢她呢……

不喜欢……

她已经绝望了。

温煦笑了,如盛开的樱花般美好,清澈温柔,愈发似空灵的精灵了。

她答应了……

她……要成为他的妻子了么……

妻子……

心底泛起阵阵温暖。

不再说话,她端起食盒,又继续一勺一勺地舀着温热的鱼肉粥,小心翼翼地喂给他吃。他定定地凝视着她,小口吃着她喂来的鱼肉粥,眼底是自己也没发觉的神情和柔意。这样如同普通夫妻般的举动,竟让他产生了想要一直这么下去的想法。

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愈渐强烈,笼罩住了病房里这幅温馨的画面。

……

看着温煦休息后,苏轻远离开了医院,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城堡走去。医院距离城堡有些距离,但她却没想过要坐车回去,仿佛这样,就可以晚些面对该面对的。

终于在日暮时分抵达城堡。

苏轻远看着城堡,看着自己喜欢的这一切,心中泛起越来越浓烈的不舍,一想到要离开这里,她的心脏就仿佛被凌迟着般。

暮光流转。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似给自己注入了勇气一般,这才迈开步子继续前行,直到城堡的雕花镂空大铁门前才停下来。

她看到镂空大门后似乎有人。

门上的三百六十度全自动旋转红外线监视器射出几道红光,扫过苏轻远,然后“噔”的一声,大门自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景曦纤长的身影。

他背着暮光,倨傲地挺直着背脊站立着,周身散发着绒绒的光芒。轻风吹来,他黧黑的发丝便轻扬而起,拂过他病态半苍白的脸。他敛着眼帘,蝶翅般的睫毛半掩着他的星眸,内里缀着淡白的雾气,潋滟而复杂。他抿着纸白的薄唇,轻微动了动唇,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终于回来了。

他已经等她很久了。

苏轻远怔怔地看着他,愈发的心痛。

他……脸色好苍白……

他凝视着她,眸底是难掩的疲惫。原本想质问她去哪里了,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怒气和伤痛瞬间就消失了。

空气似乎凝固了。

良久。

他对她浅浅一笑,眼底是几乎可以溢出水来的温柔和宠溺:

“你回来了。”

轻柔的话语却好似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扎进她残缺不堪的心脏。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温柔……

即使明知道他不喜欢她,她也会忍不住动摇的……

脑海中闪现出温煦伤痕累累的样子,如一道惊雷,霎时惊醒了沉溺在他的温柔中的她。

她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握成拳。

已经回不了头了……

痛苦地闭上眼,她嘶哑着声音说:

“我们去办理离婚手续吧。”

景曦僵住。

他的身形猛然一晃,身体倏地凉透,脸色愈发惨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颤声问:

“你说……什么?”

她颤抖着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忍住满眶的泪水,别过头去不敢看他的样子。逆风中,她单薄的身子看上去好似暴雨中无力的小草,随时都会被风雨摧残而亡。她听到他颤抖的声音,几乎要站不稳身,喉头几欲泣出血来。

怎么会……颤抖呢……

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胸腔中尖锐的痛楚蔓延至指尖,痛得令她想要尖叫。

“财产什么的我不要了,城堡……我也不要了……”

心脏已经麻木了。

景曦只觉得心似乎被撕裂了般,顿时就空了一大块,绝望好似深海中疯狂滋长的水草,狠狠纠缠住他,几乎要让他窒息。他看着她痛苦又无力的样子,想要狠狠拽住她,问她为什么,但她已经这么说了,再去问又有什么意思。

她从来……就是不在乎他的吧……

也对,他们本来就是莫名其妙的婚姻,她甚至可以说是被生活所迫、被他引诱着嫁给他的。

那么……离婚是她所希望的吧……

如果放手就能让她不那么痛苦,那么——

“好。”

他听到自己心碎成片的声音,血流满地。

上次是她说出这个字,这次轮到他的。原来只是一个字,却也可以沉重成这个样子,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碾碎。

胃又开始剧烈抽痛起来,一翻气血上涌,他险些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咳嗽而吐出滚烫的血来。他用手死死按住脆弱的胃部,想要抑制那种撕裂般的痛楚,或许昏过去能让他不用面对这些,也会好过点,但偏偏剧痛让他此刻异常的清醒。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满目流连爱恋和痛苦,那么想要再和她说一句话,却又害怕自己一开口就止不住地吐出血来。他不想让她害怕,也不想让她因此而觉得担忧和歉疚,毕竟,她是那么的善良。

他转身走向车库,开出一辆跑车,载着她,往山下的方向开去。车内的氛围几近窒息,他把车开得很慢,他甚至希望这条路永远也没有尽头,但他却第一次觉得时光是这么的短暂。不多久,他们就到了婚姻办事处……

天色渐渐暗了。

苏轻远孤零零地粘在路边,抬头仰望着刚才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办事处,心中已然荒凉一片。趁着隐露的冰冷月色,她瘦弱的身影愈发显得凄凉。

她的脑海里是他们在手续上签字的画面,每写下一笔,都是刻骨的疼痛,手中的笔仿佛有千金重,却偏偏又不得不继续写下去,纸张竟险些被笔尖刺穿。

她不愿回想这些,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好疼。

真的好疼。

办理好手续后,景曦就独自离开去了公司,他怕再面对她他会忍不住崩溃,而她要最后回城堡一次,清理好她的东西,从城堡搬出去。

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积蓄已久的泪珠哗啦啦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濡湿了她的衣裙。月光下,那不断滴落的眼泪如水晶般璀璨,却也透着无比的伤痛。

星辰闪耀。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才迈着踉跄的步子往城堡走去,终于在夜幕完全笼罩大地的时候回到了城堡。

天幕如墨,一轮凄冷的弯月半躲在绵延的薄云后,洒下清淡的光华。几颗繁星铺在夜幕上,寂静地闪烁着淡白的星芒。几缕清风拂过,庭院中的梨花树簌簌作响,素白的梨花盘旋落下,愈显悲凉。

注视着这个满是回忆的地方,她的胸腔又是一阵惨痛。

她有些颤抖地穿过白沙小径,走过花圃,却在庭院深处停下了脚步——

茂盛的梨花树下,柔软的碧草地上,一张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孤寂地立着,边上是两张椅子。餐桌上面摆着一个银质烛台,插着几支蜡烛。酒架上斜搁着一瓶香槟,用冰镇着,边上是几道精致的西点,侧边的方巾上搁着刀和叉。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下蔓延开来,竟让她有些害怕。

“夫人。”

管家恭敬地对她欠了欠身。

少爷虽然让他把这些东西都撤了,但他知道这些是少爷精心为夫人准备的,是为了庆祝夫人的生日和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他不想少爷的心意夫人却不知道,所以他私自留下了这些,想等夫人回来了让她看看。

苏轻远怔怔地点点头,问道:

“这是……”

“夫人,这是少爷特意为您准备的,用来庆祝夫人的生日和结婚纪念日。昨天少爷在这里等了夫人一整天,早上才到门口继续等夫人。”

苏轻远僵住。

麻木的心脏顿时被狠狠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为她准备的么……

他不是……不喜欢她么……

为什么……

目光落在餐桌上的丝绒盒子上,她走过去,颤抖着拿起盒子,打开一看——

一枚精致的钻戒静静躺在里面。

霎时,她恍如被一道惊雷劈中了一般,浑身猛然一颤!

那是他们的结婚戒指,是属于她的那一枚!

心仿佛被硬生生剜走了一块。

她死死咬住毫无血色的唇,强忍住即将泛滥而出的泪水,她眷恋又悲伤地看着戒指,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在手中把玩。隐约间,她似乎看到了戒指内壁刻着一行字。她将戒指举起,放在月光照耀下的方向,勉强看清了那行字——

Shmily

放下手,她如获至宝般的把戒指死死攒在掌心里,硌得她的掌心几乎要溢出血来,她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他是……在乎她的吗……

特意为她准备的这些……

可是……有什么用呢……

已经……回不去了……

痛苦地闭上眼睛,她转过身,狠心不再去看那些几乎刺瞎她眼睛的东西,她压抑住自己的哭腔对管家说:

“我知道了。”

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却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不再停留,她睁开眼往里面走去。

泪流满面。

终于到了里层的大门前。

核对掌纹后,她推开门,环顾大厅里面奢华的装饰,她又是一阵剧痛。她不敢再多看,迅速回到二楼主居室里清理好了自己的东西,拎起行李箱就准备离开,却鬼使神差地,在书房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要进去么……

她从来都没有进去过,真的……好想进去看看……

就要离开了,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么,放纵自己一次吧……

找到了理由,她不再犹豫,看着门上的数字密码锁,她试探性地按下了自己的生日数字——

吱嘎——

门自动打开了。

竟然……真的是她的生日……

心脏又隐隐泛痛。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去,却被里面的画面刺伤了眼——

书房是简约风的,以白色为基调。左边摆着一张整个都是白色的床,和巨大的衣橱。右边是电脑,电脑旁边是打印机和碎纸机。再旁边一点靠着墙的是一排书架,而雪白的墙壁上,仿佛是讽刺她一般的,竟挂满了他们的结婚照!

吧嗒——

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这两天哭的次数几乎比她有意识以来的还要多。

她有些站不稳身子,撑着墙壁,勉强走到了一幅满是宝石装裱着边沿的巨形婚纱照前,怔怔地凝视着。

照片上,景曦穿着一身白色燕尾服,依然是绝世的俊美,清濯如白莲,看着她的眼神是满满的宠溺。而她,穿着景家旗下一家婚纱店特意请法国知名设计师设计的全世界唯一一套的奢华婚纱,“乖巧”地站在他身侧,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她喜欢着他……

冰凉的素手颤抖地抚上照片,一寸一寸缓缓流连着。滚烫的泪水划过她的脸,而她死死凝视着照片的眼睛泛起被火烧般的灼痛,几乎要溢出血来。

时光仿佛穿梭回了从前——

天气极好。

苍穹一片湛蓝,高高悬挂着绵延的浮云,半遮住灼热的太阳,却依然有丝丝缕缕的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在无比豪华的游轮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圈,照耀着游轮上结满的彩带。游轮正在碧绿的水面上缓缓行驶,激起了层层水纹。

这里是水城威尼斯,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奢华婚礼。

哗啦啦——

大群水鸟扑腾着翅膀从水面上掠过,遗留下片片轻巧的羽毛。

阳光潋滟辗转。

游轮的前甲板上,几个摄影师模样的人拿着摄影机,对着站在挡光板后面的一对新人不停地拍摄着。

景曦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礼服,领口系着红色蝴蝶结,站立在阳光下,肌肤愈显瓷白细腻。他的发丝墨黑如玉,在阳光下一阵闪耀,绝美的脸竟好似破水而出的莲花,清透绝伦。他骨节分明的手带着白手套,右手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钻戒,对比着白手套,刺目的闪亮。

苏轻远穿着设计精美却繁重的婚纱,裙摆有二十多米长,逶迤在甲板上,奢华旖旎。她的长发被盘起,缀着几朵镶着宝石的百合花头饰,长长地白纱盖住她的脸垂落下来,不知是因为日光照射太久还是别的原因,她秀美的小脸上竟有两抹红晕。

“少爷,夫人,你们再靠近一点。”摄影师对他们说。

景曦浅浅一笑,温柔极了,略靠近了苏轻远一些,却使得苏轻远浑身更是僵硬了。

“少爷,请您把手放在夫人的腰上。”

景曦闻言,略有些得意地看了苏轻远一眼,有些好笑。他把手放在她的腰上,轻柔地搂着她,却感觉到她的腰完全僵直,脸上的表情也完全僵住了。

“夫人,您的表情太僵硬了,柔和一点,把手放在少爷的腰上,我们才好照出自然的感觉。”摄影师又说。

苏轻远点头,努力想要挤出一丝笑意,却更似嘴角在抽搐一般,一双手怎么也放不到他的腰上。景曦看着她的表情,心中几乎要笑翻,却因为有外人在场而强忍着,但也破天荒地打趣道:

“要自然的话,应该让她把手放在我的口袋里。”

他可是记得她很爱钱的。

话刚说完,就感觉腰侧被狠狠拧了一下。低头一看,苏轻远正龇牙咧嘴地瞪着他。他又是一笑。

摄影师却瞠目结舌。

看来少爷今天的心情的确非常好,要知道平时少爷从不对陌生人说话,更不会在外人面前随意露出这样地笑容。

回过神来,摄影师又开始了拍摄,摄影机下的他们也逐渐找到感觉,而他也拍出了一张又一张唯美的婚纱照。

书房的地板上密布着滴滴泪珠,璀璨剔透。

胸腔中密集着撕扯般的痛楚,逐渐蔓延至全身,几乎要让她死去。霎时,她一阵腿软,险些摔倒在地,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她的身子靠着身后的电脑桌才勉强站稳。

擦去模糊了视线的眼泪,她回头又凝视着书房的一切,目光那般深刻,似乎是要把所有都刻进脑海里。倏地,她的目光落到了电脑桌旁的碎纸机上,里面是已成碎片的纸张,上面堆叠着一层灰尘。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心下一惊,身体越发冰凉,颤抖着手拿起那些碎片,一块一块地拼了起来……

良久。

原本死寂的书房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哭声,她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脆弱的模样宛如一樽玻璃娃娃,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片。她本就红肿的大眼睛里此刻更是泪水涟涟,空洞洞的一片,却死死盯着桌上拼起的碎纸片上的几个字——

离婚协议书

她狠狠扣住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痛到她几乎死去。

“你的那份我来保管,我不想你没保管好让别人知道了。至于办理离婚手续,三个月后我把那一半财产转到你名下时再一起办理。”

他从不让任何人进他的书房,就连打扫的佣人也是,书房从来就是他自己亲手打扫的。而那些碎纸片上的那些灰尘,证明这份协议书碎了已经有些时间了,也就是说……他在他们刚签了这份协议书之后,就把它给碎了……

泪水决堤,掺和着破碎的心脏溢出来的血,绵延不绝。

那么,景曦,你又是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吧嗒——

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到了她手中的戒指上,凉凉的。

她立马被惊醒,慌张地擦去戒指上的泪水,生怕泪水对戒指造成了什么损坏,也再次看到了戒指内壁里的几个字。

是不是……又有什么含义……

她突然恐慌起来,害怕结果是自己所承受不了的,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拭去了脸上黏稠的水渍,她打开他的电脑,想要百度搜索一下那几个字的含义,却被他的电脑桌面震得心脏似乎停止跳动了——

桌面上,空荡荡的教室里,她穿着一身纯白的校服,枕着手臂倒在书桌上安详地睡着了,嘴角还有一丝甜美地笑意,仿佛做了一个美梦。镜头将她捕捉的那般美好,恍若睡梦中的天使,浑身被日光镀上了一层华彩,足见拍摄者的用心。

那一瞬间,她连呼吸也忘记了,脑子里都是嗡嗡的声响,和浑身刀割一般的剧痛。

那是……她高中时候的照片……

天旋地转。

心痛得她想硬生生将它抠出来,而她全身的力量都在这接二连三地打击中流失,只有撑着桌子,她才能勉强站住。

硬忍住泛滥成灾的伤痛,她的目光又在电脑上一扫,定格在一个名为“城堡”的文档上。心底的恐慌夹杂了痛苦再次蔓延开来,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示屏,最终还是颤抖着按住鼠标,打开了那个文档——

里面竟全是修改了无数次的城堡的设计图!

有她喜欢的喷水池,有哥特风浓郁的大厅,有童话中公主房般的主居室……

一张一张。

狠狠凌迟着她。

哭声愈发凄厉,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混着胸腔中的绞痛,霎时血色蔓延。

她不知道他到底还有几个“惊喜”给她,但现在她已经崩溃了。

不敢再多做停留,她怕自己也许会昏死在这里,慌张地打开百度,她输入了那行字,按下了回车键,等待她的,却是一场更大的惊雷——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老夫妻,他们非常的相爱,他们想用一种方式让对方在任何时候能够感受到这份感情。于是他们共同选择了这个单词——Shmily。

从此以后,他们就开始玩起了一个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游戏,他们中的一个人把这个单词写在纸上“藏”在任何一个对方能够发现的地方,也许是对方的衣服口袋里,也许是对方的枕头下面,也许是对方的钱包里,也许,也许……等对方发现了这个单词,他们就又开始了下一轮的游戏,就是换一个人去藏,另一个人去找,于是,沐浴后浴室的镜子上,早餐的蛋糕上,电话机旁甚至是袜子里,都可以发现这个单词。他们找到这个单词时,总是那么的开心,也坚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游戏。一直持续了很多年。

直到有一天,他们都老了,那个老奶奶再也不能玩这个游戏了,他静静地守在她的身边,老奶奶反复地说着这个单词,告诉他,下辈子还要和他玩这个游戏。老爷爷忍不住哭了,他拼命点着头,老奶奶在他的身边含着笑静静离开了。

老爷爷一个人回了家,开始整理老奶奶的遗物,他在床下面找到了一个盒子,他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全是这么多年他写的带有那个单词的纸条。还有一封老奶奶留给他的信,上面只有六个字“亲爱的,向上看”。老爷爷慢慢抬起头,他的泪立刻流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在老奶奶住院的时候,老奶奶让人在他们的天花板上用粉色的油漆写下了这个单词。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那段时间,老奶奶不让他回家……

听说,后来人们发现在他们的墓碑后面,深深的刻着Shmily。

她怔怔地看完这个凄美的故事,翻涌的泪水滴落在键盘上,濡湿了一大片。空洞的眼眸泛开火热的胀痛,目光停留在最后的两行字上,再也离不开——

See how much I ove you

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呼吸已然停止了。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手背,顺着她冰凉的肌肤滑进手心,湿透了手中死死攒着的戒指。她似乎感觉到了,这才回过神来,摊开早已被她的指尖扎得血肉模糊的掌心,爱恋又悲伤地看着那枚戒指。

良久。

她擦干戒指上的眼泪,左手缓缓拿起戒指,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自己右手的无名指上,轻声却坚定地说了句“我愿意”,然后亲吻了一下戒指。那正式的样子仿佛在举行一个盛大庄严的仪式。

那么,她是他的妻子了。

就是他的妻子了。

剧痛之中泛起了丝丝甜意。

即使他们离婚了,在她心中,她却永远是他的妻子。

只是……为什么心更痛了……

一想到已经和他离婚,答应嫁给温煦,而他以后也许会忘了她,和别的女人结婚,她的心就几乎要炸裂开来,满脑的嗡嗡声叫嚣着要吞没她,大片的绝望仿佛一条巨大的水蟒,用自己粗壮的身子狠狠纠缠住了她,似是要撕碎她一般。

痛苦地闭上眼睛,脑海里翻滚着的满是那句刻骨的话语。

See how much I love you……

See how much I love you……

“哈哈……”

她突然睁眼大笑起来,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进她的唇齿间,混合着上涌的气血,咸涩腥甜。胃一阵阵的抽搐着,她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了般,无力地蹲下身环着自己冰凉的身体,悲凉地笑声混杂着凄厉的哭声,竟似午夜怨灵悲愤的苦嚎哀鸣,扯痛人心。

她模糊的视线定在戒指上,往下移动,停留在苍白不似活人般的手腕上,透明的肌肤下,一条青色的血管延伸着,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里面滚烫的血液在缓缓流动着。

如果……

如果……

也许她就能解脱了吧……

可是她舍不得啊……

在好不容易知道景曦也喜欢她之后,她怎么舍得就这么离开……

他说离婚……大概也是为了让她认清自己的心吧……所以才来试探她……

可是已经晚了……

这痛苦,这罪恶,全都是她自己给自己找来的,她必须一一忍受……

真是活该……

“哈哈……哈……”

仿佛是在嘲讽自己一般,她笑得愈发苍凉悲恸。她想要站起来,离开这个让她崩溃窒息的地方,却痛得怎么也站不起来。

好痛。

心已经支离破碎了。

死沉的书房里飘荡着她濒死小兽般绝望的哀嚎,怎么也挥散不去……

天色愈渐黑暗。

星光已经黯淡不见。

苏轻远硬撑着几乎昏厥的身体回到了医院,行李箱却落在了书房里。只是,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回去拿了。

VIP病房外地走廊很静,幽暗的灯光缥缈地洒在白瓷砖面上,倒映出苏轻远瘦弱纤细的身形。空气里飘散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衬着死寂的夜色,凄然非常。

苏轻远站在病房门口,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擦干了脸上残留的泪痕,勉强弯起嘴角挤出一丝无力地笑意,吸了吸堵塞的鼻子,推门走了进去。

温煦靠着枕头安静地倚在病床上。

听到声响,他转过头,温柔地看着走进来的苏轻远,视线落在她疲惫苍白的脸上时,他略微蹙了下好看的眉头。

他知道她是去和景曦办理手续了,但是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反而会有些心痛。他眼中的她,应该是充满活力的,而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动了动羽扇状的睫毛,眼睑的阴影散去。他微笑,清澈透亮的眼睛如弯月一般,散发着温润皎洁的光泽,轻声道:

“累了吗?”

苏轻远走到他身边,把床头柜上花瓶里的百合花整理了一下,拣出蔫了的花枝,笑着说:“还好。”

却始终没有转过身面对他。

他明白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动了动蠢,想要继续追问,到了嘴边的话却自动变成:

“回家吧,我们的家。”

他怕伤害她,所以他不提她和景曦的事。但是,为什么……他不是想要报复的么……

苏轻远正在挑拣花枝的手一顿,病房里霎时一阵死寂,过了一会,传来她轻得几乎被风吹走的声音:

“好。”

回家……

他们的家……

却不再是景曦为她打造的城堡……

心底涌起一股泛滥的酸涩。

他凝视着她。

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悲伤,他知道她在想着那个人,但是他不喜欢她的心思在别人身上。

“轻远,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苏轻远僵住。

婚礼……

是啊,她已经答应跟他结婚了……

锥心的疼痛。

她垂下眼帘,掩埋起自己的情绪,淡淡道:

“过段时间吧,你现在要安心养伤。”

他见她关心着他的身体,唇边不自觉泛起一丝浅笑,应了一声。

苏轻远将挑拣出来的花枝扔进了垃圾桶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看着他,问道:

“温煦,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他怔住。

为了什么呢……

好像从来没想过……

只是想这么做就做了……

不对,他当然是为了报复才这么做的!

澄澈的眼底闪过一丝阴暗,他轻笑,“因为我喜欢你啊。”

苏轻远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睛,并没有因为他告白般的话语而不自然,仿佛没有听到般的,她继续问道:

“为什么喜欢我?我们才认识没多久而已。”

温煦依旧笑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你呢。”

苏轻远注视着他,不再说话。他此时地笑容就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般,令她觉得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轻远,”不想再继续被她这样盯着,他问,“我们回去吧?”

苏轻远这才回过神来,蹙了蹙眉头,担忧地说:“可是你的伤……”

“没关系的,”他打断她,“我只是手……身体没什么大碍,可以走动的。况且不回去的话,你今晚打算睡在这里?”

苏轻远蹙眉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温煦笑了。

已是子夜。

苏轻远随着温煦回到了温公馆。

深夜的温公馆里很静,千坪大的庭院里栽满了粗大的法国梧桐树。因为还没到深秋,梧桐树的叶子都是绿色的,在漆黑的夜幕下被两旁幽暗的路灯点亮。草丛里传出蝉鸣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孤寂。

苏轻远坐在温氏医院安排的跑车上,身边是靠着车座休息的温煦。司机把车往温公馆里驶,沿途经过偌大的庭院,苏轻远就看着车窗外死寂的夜色出神。温煦半眯着星眸,在黑暗中静静地凝视着她,目光触及她消瘦的肩头,他竟有种将她揽入怀里的冲动。

抬起手,终是僵在半空中。

车已经停了。

司机下车,走到后座,打开车门,躬身等候着。苏轻远小心翼翼地扶起温煦走下车,对司机道了谢,让司机离去后,搀着温煦走上公馆里层大门前的台阶,温煦报出了一组密码,苏轻远如数按出,大门就自动打开了。

房子里黑漆漆的。

温煦轻咳一声,屋里顿时灯火通明金碧辉煌,没有佣人,屋子显得很空荡。温煦带苏轻远上了二楼,走到客房前,苏轻远推开房门,温煦看了一眼自己无法动弹的手,嘲弄地笑了笑,清澈的琉璃眼畔划过一道伤痛,而后若无其事地对苏轻远说:

“你先住客房,明天我安排人来收拾。”

其实他很在意他的手。

怎么可能不在意。

只是在他借此让她答应和自己结婚的时候,那种突来的喜悦掩盖住了他的伤痛。

苏轻远点点头,微微一笑,涩涩的,苍白无力,却还是温声道:

“晚安。”

温煦也笑了,俯身刚想亲吻她的额头来个晚安吻,她却猛然一颤,抬手想要推开他,终在途中无力地放下。他被她的动作刺得一痛,却装作没看到,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如同蝴蝶悄然落下又飞走。

“晚安。”

她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他看着她的样子,眸底一阵幽暗,最终还是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她便也进了客房。

客房里一片黑沉。

她没有开灯,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摸索着走到床边,侧身坐在床的边沿,柔软舒适。床靠近着大大地落地玻璃窗,窗帘没有拉上,窗外淡白的星辰洒下黯淡的光辉,微微照耀着她那一隅。

苏轻远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浅淡银色。

寂静无声。

朦胧的一层星泽洒在她身上,将她衬得如一尊瓷娃娃般清冷,没有丝毫生气。她的呼吸绵延悠长,浓密的睫毛半掩着她如死水般毫无涟漪的眸子,愈发显得她空洞苍茫,好似即将消亡的小美人鱼。

光泽流转。

冰凉的星泽顺着她的身子下移,最终停留在了她纤长的手指上。她的睫毛也轻微蠕动了一下,目光终于有了聚焦点,渐渐往下,凝视着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另一手轻柔地抚着戒指,暗自出神。

他在……做什么呢……

睡了么……

她现在知道他的心了……可是……已经晚了……

晚了……

心脏顿时一阵钝痛。

他……现在怎么样了……

是在难过吗……

会怨恨她吗……

她不敢再往下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吻了吻戒指,靠着床头远眺窗外的黑暗。

门外一道颀长的身影透过门缝,静静地凝视着她。

良久。

痛苦愈发强烈。

Part。6 lonely·孤独

夜深人静。

城堡一片死寂,异常凄然。

景曦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城堡。他在他们办理好手续后就去了公司,他不敢再看她,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要强行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他不想伤害她。

深夜的风是有些凉的,迎面吹来,景曦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早已拧成一团的胃痛得愈发厉害,不禁一串嘶哑的咳嗽声从唇齿间溢出。

“咳咳……”

庭院依旧飘满了梨花,馨香四溢,甚至朵朵蔷薇都在子夜盛放。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一切却又和以前不一样。

物是人非。

垂下了眼帘,他死死按住自己绞痛的胃,加快脚步,不去看那些熟悉的景色,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想起她。只要一想起她,他浑身就剧烈疼痛着。

穿过那条白沙小径,他终于到了大厅。

满室黑暗。

他屏息,熟悉的感觉霎时袭来。

是她的味道。

他苦笑,心脏一阵阵抽痛。

打开灯,大厅立马变得明亮起来,而他的视线也落到了二楼的书房前——

门竟然是打开着的!

他浑身倏地一颤。

来不及多想,他快速冲上二楼,打开灯刚踏进书房没几步,却停下了脚步。

地板上是一只孤零零的行李箱。

他怔住。

那只印着“LV”字样的行李箱刺痛了他的眼。他认识那只箱子,那是度蜜月时他买给她装衣物的。

她……来过他的书房么……

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走过去,打开箱子,里面是几件她的衣服,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他拿起一件她的外套,递至自己鼻尖前,感受着她的味道与温度,指尖在柔软的衣料上寸寸流连。

良久。

他放下那件衣服,抬眸凝视雪白墙壁上挂着的他们的婚纱照,视线下滑,落在了地上在灯光下显得晶莹璀璨的水珠上。

一滴一滴,绵延成一片。

他的心脏却骤然一紧!

那是……

眼泪么……

他迈开步子走到婚纱照前,步履竟是踉踉跄跄的。深深地凝视着照片上幸福的他们,他的唇边泛开一丝苦笑,涩涩的,手也轻柔细腻地抚着照片上的他们。

她是不是……也是这样子抚摸这照片呢……

她哭了呢……

怎么会哭呢……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轻叹了口气,转身向后走去,却被映入眼帘的画面震得身体瞬时冰凉,好似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

电脑竟是开着的。

那么说……她看到了……

他突然有些心慌。

走到电脑前,却见网页停留在“Shmily”那一页,键盘上凝着大滴大滴的泪珠。

心脏好似被一把巨锤重重一击,支离破碎。

他伸手,指尖在键盘上游走着,轻柔眷恋地擦着上面的水渍,竟有些颤抖。他仿佛能看到她看到这些时震惊、流泪的样子。

“咳……咳……”

心脏和胃愈发疼痛。

目之所及,他看到了电脑旁的碎纸机,上面是一块块碎纸片零散皮凑起的离婚协议书!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逐渐发黑。

看到了……

她都看到了……

可是……她还是离开了……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冰冷的手死死扼住自己抽搐的脆弱的胃,一长串剧烈的咳嗽声溢了出来,喉头涌上一股翻涌的腥甜,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几乎碾碎了他扶着桌沿才能勉强站稳的身体。他用力得手指节已然泛出青白色,病态般苍白的脸不复往日的绝美,颓靡疲惫,一滴透明的泪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火烧般的滚烫。

苏轻远……

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么……

这么多年……

你的眼里就从来看不到我么……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呢……

大片的哀伤与疼痛似是幻化成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他的咽喉,令他几近窒息。

“咳咳……咳……”

喉头的腥甜越发浓烈,喉咙几乎要裂开,他一手用力捂住自己冰凉的唇,却仍是压抑不住那激烈的咳嗽声。胃部痛得几乎麻木,他只觉得掌心一暖,缓缓摊开手,掌心一片殷红。那触目惊心的红色染到了他手指根部的戒指上,他低下头,轻轻舔去上面的血渍,一阵止不住的轻笑。

“呵……”

那般讽刺与绝望。

心脏似乎已经停止了跳动。

夜更深了,压抑窒息的书房里回荡着越来越凄凉地笑声……

日光强烈。

天空一片湛蓝,丝薄的浮云蜿蜒在天际边,形成一幅辽阔的画卷。偌大的温公馆屹立在刺目的阳光下,微风吹来,淡雅的馨香就笼罩了整座公馆。

吱嘎一声,客房的门被打开,苏轻远从里面走了出来。梳洗后的她不似昨天那么虚弱苍白,小脸上也晕开了健康的绯红,只是暗淡无光的眼睛透露出了她的伤痛。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她挤出一抹微笑,扶着楼梯扶手走到了一楼大厅。

大厅明亮的有些眩目。

温煦靠坐在大厅的软皮沙发上,一身丝质白衣,纤尘不染。绚烂的光线铺在他纤长的身体上,使他整个人都散发出温润的华光。他正低着头,浅淡色的头发垂落在他白皙光洁的肌肤上,敛着眼眸,蝶翼般的睫毛半掩住他幽深的星眸。目光远去,他的眼底堆叠着大团大团的白雾,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安静又悠远。这样望去,他竟好似深森里大片迷雾后纯白晶莹的精灵,万般美好。

他总是这么优雅宁静。

苏轻远不再那么压抑,心情也稍微好了些。他似乎就是有这种魔力,让所有接触他的人都安定温和。

听到声响,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了苏轻远身上。微微弯起粉嫩的唇,他的眼底一片清澈温暖,柔声道:

“昨晚睡得好吗?”

苏轻远轻轻一笑,掩去疲惫,点头道:“恩。”

忽然走过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带领着规规矩矩站成两排的佣人,对着温煦和苏轻远躬身,齐声道:

“少爷,夫人。”

苏轻远诧异地望向温煦。

他起身,淡淡一笑:“是我让薇安聘请回来的。以后你总需要人来照顾,这里太冷清了总是不好。”

她怔怔地看着他,心底泛开一丝柔软。

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却为了她聘请了这么多的佣人。

会心一笑,她轻声地说:

“谢谢你。”

他笑而不语,眼底闪烁着潋滟的光泽。

她总算笑了,不是那种勉强地笑,是和以前一样发自真心地笑容。

“少爷,夫人,”管家上前一步,“午餐已经开始准备,请问少爷、夫人想吃什么?”

“我来做吧!”苏轻远歉意地看着温煦缠着绷带的手,“我想亲手做给你吃。”

温煦触及她的忧伤歉意目光,不着痕迹地将手背至身后,用身体阻隔她的目光。浅浅一笑,眼眸温柔地几乎可以溢出水来:

“好。”

是什么时候起,他竟然这么在意她的感受……

不,不对,他只是为了拆散他们!

星眸依旧澄澈,笑容却愈发诡异起来。

“那么你先等我,”她看到他的小动作,知道他是不想让她难受,心下一软,唇边微笑的弧度更加明显,“我现在就去准备午餐。”

温煦微笑,点头。

午餐很快就准备好了。

苏轻远拉着温煦的手肘走到餐厅中间的长桌一段,为他拉开椅子让他就座。管家和佣人全都让她遣出去了,她只想和他安静平凡的吃顿饭,尽自己所能来弥补他。

餐厅依旧奢华。印着银白暗纹的天花板上,几盏星子般细碎的灯围绕着正中央的水晶大吊灯,金黄的灯光洒落下来,潋滟璀璨。没有一排排的女佣,也没有拉奏小提琴的乐师,偌大的餐厅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而显得有些空荡。

苏轻远并没有座到另一端去,而是坐在他的侧边。铺着碎花桌布的餐桌上,中央是一个装着水的花瓶,素白的百合插在里面,清香四溢。餐桌上没有太多精致华丽的餐点,而是她为他精心熬制的肉粥,一边的盘子里盛着几个荷包蛋,金黄圆润,还有一些饭后点心,酥软香脆。

端起他面前的肉粥,苏轻远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见他温柔凝视着她,她有些不自在,瓷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笑道:

“来不及做那些烦琐的午餐,这些虽然简单了些,但是营养价值高。医生说过在你伤口愈合以前是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的,往后的这段日子,怕是你只能吃这些清淡小粥了。”看着他泛着笑意的眸子,她顿了顿,又加了句,“不想吃也不行喔!”

说完,她倾过身子,将盛着肉粥的勺子递到他的嘴边。他怔怔地看着为他操劳的她,胸腔中升腾起一阵浓郁的暖意,弯起了嘴角,他吃下了那勺粥。

见他吞下肉粥,她期待地问:

“怎么样?好不好吃?”

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愈发幽深,柔意泛滥。这样子的她,让他想起了上一次她来他家,那是她第一次为他做饭,也是这样像个孩子一样满含期待地看着他,令他心脏一片柔软。

他突然想逗她。

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他淡淡道:“一般般。”

“啊?”她秀美的小脸立马垮了下来,眉头几乎皱成一团。又舀了一勺,她似乎没有察觉到异样一般,咂了咂嘴嘀咕着,“不会啊,味道很鲜美啊。”

他怔住了。

刚才……那算不算是间接接吻了……

心底突然因为这个想法而感到侥幸和欣喜。

垂下眼帘,蝶翼般的睫毛略掩住他眼底的柔情,轻笑道:

“骗你的,很好吃。”

“你!”

她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他笑得愈发开心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得嘴角一热,她竟故意把粥蹭到了他脸上。

她孩子气的举动让他感到无奈,但他却想一直这么下去。不用奢华的排场,也不用精致的午餐,只要有她陪着他,清淡小粥他也觉得美味。

见他没有动,才想起他的手受了伤。他和她在一起时,从来不提起手上的伤,也不说痛,也不会再表现出悲伤,让她几乎忘了他手上的伤。一想到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的心就痛了起来,却又觉得有些温暖。

拿起餐巾,她轻柔地为他擦去嘴角的粥,这样专注的近距离地看着他,他的肌肤细腻如瓷,下巴曲线完美光洁到极致,身上散发出幽幽的清香。他低垂下眼帘凝视着她,浓长的睫毛几乎刷到她的脸,内里的星眸水般温柔幽深。他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也不敢大声,生怕一不小心就惊扰了这片刻的温馨。

心底滋生起一股奇异的温热。

餐厅里很是宁静。

擦去他嘴角的粥后,她放下餐巾,娇嗔似地说道:

“看你还敢不敢骗我。”

然后端起肉粥,又舀起一勺,吹凉之后递到他的嘴边。他深深地看着她,面带清濯的微笑,一口一口吃下她喂到嘴边的粥。

“这些清淡的食物对身体也有好处,太油腻的会让伤口新生出来的皮肤变成深色,到时你身上一块深一块浅的,多难看。”她放下已经空了的碗,拿起刀叉,将盘子里的荷包蛋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戳起一块,喂给他,自顾自说道“你也不要乱动,好好休养的话,你的手一定会好起来的。还有啊,医生说你的手暂时不能沾到水,所以你如果要沐浴的话,就一定要让佣人来帮忙。啊……不行不行,佣人笨手笨脚的,万一碰到你的伤口怎么办?我不放心。可是我又不……不能……你还是不要沐浴好了!”

最后总结出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温煦有些哭笑不得。

“啊!”她惊叫一声,皱着眉头看着温煦,“我是不是很啰嗦啊?”

他唇边地笑意愈发深刻了。

只觉得原本空荡荡的胸腔此刻被填得满满的,异样的温暖在心底疯狂生长。他喜欢这个样子的她,喜欢她为他忙碌,喜欢她为他担忧,这样的他们让他觉得仿佛真的是一对契合已久的夫妻,妻子无时无刻关心着自己的丈夫。

“是很啰嗦,”他笑着柔声说,“不过我喜欢。”

她的脸颊立刻红了起来。

“轻远,谢谢你,谢谢你愿意陪着我照顾我。”

他的眸底是万般的深情。

什么都不愿去想,现在他只想就这么和她静静到老。

苏轻远淡淡一笑,不再说话,将盘子里的荷包蛋戳起来喂给他吃。

她以失去所有的代价选择陪着他,每当想起这个,她的心脏就仿佛被一把锐利的匕首狠狠刺入,所以她不愿意去想。既然已经选择他了,她就该好好陪着他,不能让自己的情绪伤害到他,所有的痛苦与罪恶,她一个人承担就可以了。

他也不再说话,柔和宁静地看着她,吃下她为他准备的午餐,心底愈发柔软。

时光荏苒,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多月。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还是那么浓烈刺鼻,整个雪白一片,异常安静。院长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穿着白大褂的院长此刻正恭敬地站在温煦身边,额角已经冒出了一些汗珠。这一个月来,温煦隔几天就会来这里换一次药,每次他都很紧张。自家少爷年纪虽小,但却莫名让他感觉到压力,或许这就是天生的华贵逼人。

温煦静静地坐在躺椅上,双腿如王者般交叠。他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浑身却透露出不可抵挡的清冷高贵。他的双手搁在躺椅的扶手上,绷带已经拆下了,伤口也愈合了,新生出的皮肤粉嫩嫩的,与他瓷白的肌肤倒也没形成多大的对比,只是手术时缝合的线留下的痕迹,竟似一条蜈蚣般丑陋狰狞。

薇安默默地站在他身边,神色担忧。

温煦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略微转动,并没有感觉到不舒适,又曲起手指,也没有感觉到疼痛,动作虽慢了些,但并无大碍。他盯着那条蜈蚣般的疤痕,垂着的眼帘下,他干净剔透的星眸愈发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空气似乎有些凝滞。

“你的意思是,”他神色淡漠,语调平静毫无波澜,却低沉得令人觉得压抑,“已经好了?”

院长立马上前一小步,不敢多做别的动作,躬身道:“是的,少爷。康复状况很好,只要继续加以保养,不去提起重物,是不会有大碍的。”

没有回答的声音。

温煦缓缓抬起手,敛下眼帘,半眯着深沉的星眸,注视着自己举在半空中的手,在明亮的光线下,他修长的手愈发显得白皙,竟如水晶般透明,只是那条一寸左右的疤痕破坏了美感。他的目光落在那道疤痕上,眸底一暗。

“那么……”

他呢喃似的拖着微微上扬的语调,竟有些危险的感觉。

他话还没说完,院长便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慌忙说道:“少爷放心,虽然不能提起重物,但并不影响到手的灵敏,少爷您还是可以弹钢琴的。只是初期速度会慢了些,时间久了就会恢复到以前。”

他原本紧抿的薄唇因为这句话而轻微扬起。

“替我包扎起来。”他将手伸到院长面前。

每次来医院换药都是薇安陪他来的,他从来不让她陪着他,他不想她知道他的康复情况。原本也没有想过会好起来,好不了的话,她一定会为此而痛苦,可他不想她痛苦。现在出乎意料的好了起来,他就更不能让她知道了。他不想她离开他,即使她会自责一辈子,他也要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少、少爷?”院长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不再说话,只是眼神愈发阴沉。

院长立刻战战兢兢地为他包扎起来。因为伤口刚刚愈合,包扎得不透风的话,伤口也许会腐烂,所以他只是松散的把绷带缠在他的手上。

温煦又检查了一下,确定伤口不会露出来,他便站起身,迈步向外走去:

“这件事,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

“是、是的,少爷!”

院长这才敢擦了擦额上的汗。

一辆崭新的黑色劳斯莱斯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车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温煦和薇安坐在后座。温煦靠着座背,合着眼睛假寐,浓密卷长的睫毛垂下来,遮盖住了他的眼睑,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投下了小片阴影。他轻浅地呼吸着,露出精致锁骨的胸膛微微上下起伏,他总是这么安静,一如清淡的精灵。

薇安痴迷地看着他,目光又落在他的手上,蹙了蹙眉,终于还是问出口:

“煦,你打算隐瞒你的手已经好了的事实吗?”

温煦蝶翼般的睫毛略微蠕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星眸一片清明淡然。他没有看向薇安,而是别过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恩。”

“为了让她留在你身边?”薇安瞪大了眼睛,见他一直不看着自己,她嫉妒愤怒得快发疯了,“煦,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温煦一僵,很快就恢复过来,依旧没有看着她,只是云淡风轻地嗤笑一声: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

他才不会喜欢上她!

心底一阵刺痛。

“那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竟然还要跟她结婚!”她又急忙补充道,“煦,你不能忘了你的仇恨!”

温煦眸底一暗,内里似乎翻滚着惊涛骇浪。

“为什么要和她结婚,”他终于回过头来看着薇安,无畏地直视着薇安的眼睛,“不是告诉过你吗?”

薇安哑口无言。不满他一直把时间花在苏轻远身上,她想要他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于是她又说:

“既然你的伤已经好了,就回来公司吧。你再不来,那群老狐狸我真招架不住了。”

温煦点头,“下午我就去公司。你先过去,我回去一趟。”

薇安有些发狂了:

“你又要回去见她?”

温煦不喜欢她这种样子,俊眉微微蹙起,冷淡道: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回去拿些东西。”

薇安张了张嘴,刚想说可以让人去帮他把东西拿回来,却见他神色不悦,无奈只好不再说话。

车内又恢复了寂静。

高速行驶的劳斯莱斯后扬起了一地灰尘。

天幕白亮干净,隐约中透出一丝浅蓝,大片稀薄的浮云盘踞在天边,半遮住金灿灿的阳光,却仍有几缕俏皮地刺透云层洒落下来,为地面上铺上一层浅淡的光晕。

温公馆被阳光照耀得奢华绝伦。

像是白玉堆砌起的围墙折射出绚烂的光芒,靠近西角的地方,整面整面的墙壁都被翠绿的藤蔓缠绕住,荫凉清新。远远看去,整座公馆呈现浓郁的巴洛克风,尖顶圆窗,黑铁大门镂空雕花,两边是两座小巧的灯塔,上置监视器。公馆的风格虽极致华丽,颜色却以简洁的淡白为主,靡丽中带着简约高贵。

一辆豪华的劳斯莱斯靠近大门,监视器转动了几下后,大门缓缓打开,劳斯莱斯缓缓驶了进去。

庭院的东侧。

法国梧桐高耸在两边,叶子是青翠的。微风阵阵拂过,梧桐树的枝叶就簌簌作响。几缕炫目的阳光穿透梧桐树枝叶间的缝隙洒落下来,在软草地上投下了斑斑驳驳的光圈。

往前几步距离,软草地上被插入了一圈漆了白色的木栅栏,矮矮的,将软草地圈起了一小方。栅栏里种满了新植入的蔷薇,白色、红色,鲜艳盛开。风轻轻吹来,蔷薇便左右轻微摇晃着,淡雅的香气立即四散开来。偶尔有几片破败的花瓣,随着微风在半空中打着卷,然后轻飘飘落在草地上。

苏轻远静静地坐在蔷薇花圃边上,长发随着清风拂过瓷白的脸颊在空中飞舞。她穿着白色的束胸连衣裙,一层一层的蕾丝裙摆堆叠着,呈圆形覆盖在她温润白皙的小腿上。她怔怔地看着蔷薇花,蝶翅般的睫毛下,她的眼神有些空洞迷离,思绪似乎飞到了很远的地方。这样的她,看上去就好似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娃娃。

教学楼地走廊里很安静。

苏轻远背贴着走廊墙壁笔直地站立着,合身的校服有些褶皱。她打了个呵欠,扯了扯皱巴巴的校服,听着教室里传出的讲课的声音,她的眉头皱得愈发厉害,翻了翻白眼。

都怪那个臭小子!高三课业本来就重,他居然还在这种时候说要跟她结婚,害她一整夜都没睡着,心还一直砰砰砰砰乱跳,莫名其妙极了。结果早上上课实在太困就睡着了,现在被老师叫出来罚站,真丢脸!

“哈……”

她又打了个呵欠,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

“苏轻远。”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轻远撇了下嘴角,眼皮动也没动一下。

居然听到了他的声音,她不是幻听了吧?他怎么可能在这里!从昨天起脑海里就一直出现他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中了邪!

“苏轻远,这么大的人还被罚站,真丢人啊。”

那道带着淡淡的讽刺的声音再次飘进她的耳朵里。

眉头一皱,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在脑海里出现好多次的绝美的脸。

不是幻听?

景曦倨傲地站在她的面前,背脊挺得笔直。他墨黑的发丝柔顺地垂落在光洁的颈间,一两缕扫过他细腻如白瓷的脸。他半敛着眼帘,蝶翼般的睫毛下,他凝视着她的星眸闪着潋滟的光泽,幽深如海。薄唇紧抿,他的神色淡淡的,清濯如白莲,瞬间就晃花了她的眼。

苏轻远怔住。

竟然……真的是他。

“你怎么在这里?”苏轻远瞪起眼睛,没好气地说。

皱了皱俊眉,他清淡地说:

“为什么被罚站?”

他没有回答她地问题,事实上因为大学部比较自由,他听完课后就过来了,因为有些事要问她,所以他打算在她教室外等她下课。

“还不都是因为你!”苏轻远肺都几乎要炸了,龇牙咧嘴道,“谁让你昨天突然抽风跑来说要和我结婚,害我一晚上没睡好!”

所以上课打瞌睡,就被罚站么?

他淡粉色的薄唇忽地就略微扬起,星眸一阵闪烁,亮得眩目,轻笑道:

“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都在想我?”

“激动你个头!我是被吓的!”她想也没多想就张嘴回击,恶狠狠道,“你不许走!本小姐可是因为你才被罚站的,你要留下来陪我一起受罚!”

“好。”

轻柔得如同一片薄雪悄然飘落下来,软软的,却带着奇异的坚定,撩人心绪。

说完,他就走到她身边,也背靠墙壁站着。苏轻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居然真的答应了,表情也带着微笑,她觉得他肯定有病!

一阵沉默。

就这样站了一会,他忽然别过头去,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浓密的睫毛下,他的眼睛异常明亮:

“苏轻远,城堡……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蹙起眉头思索起来:

“恩……要那种很华丽的哥特风的!要让住进去的人有种穿越到欧洲中世纪的感觉!呃……还有,”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是明媚地笑意,绚丽夺目,“我要有一个花圃,花圃里种满了蔷薇花,就像吸血鬼的城堡一样,开满了美丽的蔷薇!”

他被她突如其来地笑容晃得心底一软。

蔷薇么……

他淡淡一笑,不再说话,暗自凝神思索起来。

……

她皱着眉头,蝶翼般的睫毛细微扑闪着,心疼地看着花圃里残败的蔷薇,叹了口气。拿起脚边的小铲子,她将已经无法挽救的蔷薇戳了出来,一颗一颗植入新的,最后用湿润的泥土掩埋花根。

……

“还愣着干什么?”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指了指花圃,“暴风雨把我的蔷薇都弄死了,快过来帮忙啦!”

他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她的目光是深海般的溺爱。蹲下身,他开始帮她植入蔷薇。

她淡白的樱唇微微弯起,漾开了浅浅的笑容,空洞迷离的眼睛也慢慢有了聚焦点,眼底氤氲起一股柔意。

温煦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略显苍白的侧脸,星眸划过一丝清晰的黯淡与伤痛。

这一个月来,她越来越安静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虽然会和他说很多话,也很关心他,可是笑容却总是昙花一现般的。没人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独处,哪里也不去,就只在这片花圃附近,对着她亲手栽植的蔷薇发怔。他知道她又在想那个人了,只有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她的眼里才会闪现出一点温暖。

心脏一阵阵地刺痛着。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她仰起头,抬起皓白手臂遮挡住刺目的阳光,半眯着眼睛,在看清来人后,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裙,关切地问道:

“医生怎么说?”

温煦回过神来,隐藏住刚才的酸涩,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她期待的眼眸霎时就黯淡了下来,渐渐涌起层层伤痛,低着头,任由长发遮住她的脸,语调有一丝哭腔道:

“对不起……对不起,温煦……都是我害的……”

他看着她歉疚的样子,心底划开一条深深的伤口,泛着猩红的血水,剧烈疼痛着。他知道不告诉她实情的话,她一定会很痛苦,但是当真正看到她痛苦的神情时,他仍是忍不住心痛。

“没关系的,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她只觉得心脏仿佛被狠狠割了一刀,内疚好似一条巨大的水蟒,死死纠缠住她的身体,令她几乎窒息,“是我的错……对不起……”

温煦不忍地皱了皱眉头,清澈的眼底划过一丝疼惜,转而又恢复如初,柔声道:

“轻远,我没关系的。有你在我身边照顾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轻远闻言,强忍住心底泛滥的痛楚,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沙哑着嗓子说:

“恩,对,一定会好起来的!”

温煦便笑了,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复杂。

日光愈渐耀眼。

下午的阳光不似正午那么强烈。

已近黄昏,天色蓝中有些泛黄,西天边蜿蜒着大片的火烧云,将干净的天空渲染得仿佛染了血般。柔和的金光倾泻下来,在大地上铺了浅浅的一层,好似拢了一层纱一样。

温公馆里很宁静。

苏轻远在公馆里四处游荡,从上午在花圃见过他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再看到温煦的身影。管家正好迎面而来,她叫住管家,问道:

“少爷呢?”

管家恭谨地欠了一欠身:

“夫人,少爷去公司了。”

公司?

苏轻远的眉头立马蹙了起来。

他的伤还没有好,怎么能去公司?万一碰到伤口怎么办?

“你让司机在门口等我,送我去公司。”

“好的,夫人。”管家又一躬身,然后退开了。

一辆银色的跑车停在了温氏写字楼的大门口。

夕阳西下,整个天幕金红一片,高耸入云层的温氏大楼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如同一座纯金宝塔,四面的隔热玻璃折射出绚丽的光泽。

司机下车走到后车座,打开门躬身等候里面的人出来。苏轻远迈步走出跑车,抬头仰望了一下大约三十多层高的写字楼,果真气派华丽。

她回过头,示意司机回去,然后便走进了写字楼一楼大厅。环顾四周,大厅内装潢简约大气却又奢华,四面铺着光滑的大理石,纤尘不染。大概是已经下班了,一些工作人员正提着公文包走出大门,但也有一些应该是留下来加班的。前方的柜台后端坐着一名前台工作人员,她走过去,向那名工作人员询问道:

“小姐,请问温煦他在几层楼?”

前台小姐抬头,见来人直呼自家少董的名字,应该是关系匪浅,便恭敬道:

“少董他的办公室在最顶层。”

苏轻远点点头,微笑着说:“谢谢,那么我现在可以去找他吗?”

“很抱歉,”前台小姐歉意地笑了笑,“请问您有预约吗?因为少董他很忙,所以客人是需要预约才能见到少董的。”

“这样子啊……”苏轻远蹙了蹙眉头,又说道,“我没有预约,你可以告诉他,我是……”

是什么……

是他的妻子?

是啊,她不是已经答应他了么……

可是,为什么她就是说不出来……

抿了抿唇,她接着道:

“我是苏轻远。”

她真地说不出来呢……说不出自己是他的妻子……

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张清濯绝美的脸。

在她心里,她一直都是那个如盛世白莲般的男人的妻子……尽管,他们已经离婚了……

心脏一阵钝痛。

她闭了闭眼,硬忍住疼痛,强颜欢笑着。

“哦,”前台小姐点点头,“好的,您请稍等。”

她说完就拿起电话,按了几下,连接到温煦的办公室:“总经理吗?有一位小姐找少董,她说她是苏轻远。”

他们的总经理薇安这段时间暂代了少董的工作,少董今天刚来公司,总经理和他在一起,所有给少董的电话都要先由总经理过滤一遍。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一阵,然后一道女声响起:

“告诉她少董现在很忙,没空接见她。”

“好的,总经理。”

柜台小姐挂断电话,为难地看着苏轻远:“很抱歉,少董现在很忙,没空接见您。”

苏轻远担忧地皱起了眉头,扫视了大厅一圈,目光落在了靠墙壁的沙发上。转过头,她对柜台小姐笑道:

“那我去那边等他。”

柜台小姐微笑点头,她便走到沙发前坐下,渐渐,她的目光有些迷离悠远,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

……

夜幕降临。

华灯初上,温氏大楼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显得有些寂静。整座大楼只有几层还亮着灯,在街道边霓虹灯的照耀下散发出绚丽的光华,远远看去,竟好似闪烁的星子分布在一块大幕布上。

叮——

温煦在薇安和几个保镖以及高管的陪同下搭乘私人电梯到了一楼大厅。

保镖是薇安聘请来的,自从出了上次那件事,她就很不放心他的安全,即便他不喜欢喝陌生人接触,她也坚持给他请了保镖,而他不希望苏轻远出什么意外,就默认了薇安的行为,让保镖留在他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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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无恨

植兽
&#;&#;十七年前悲剧降临,她是唯一怀疑真相的人。 &#;&#;十七年后,神秘人指点迷津,她远赴异乡追凶探秘,一步步逼近真相的同时,却发现事件远不止想象中那...
都市 完结 1万字
帮你减肥,管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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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行
陆泽凯高中那会儿,打架、抽烟、休学,贼混。那天在巷子里抽烟,他遇到了她。蓬松的齐耳短发,认真的侧脸,干净的短裙,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他看得有点怔。朋友打趣:“看也没用,到了大学也是跟着别人跑。”陆泽凯拂开他认真道:“明天我回去上学了,你自己玩。”
都市 完结 22万字
都市无上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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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清风
【都市江湖,不败热血】我有明珠一颗,曾寄于他乡少年,来日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十年征战,踏骨而行,终荣耀归来,以九尺血肉之躯在这人世间浮沉,终有一天登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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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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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金泉
作品重点描述智能机器人的故事,情节引人入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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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娱记的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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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将圆
想在娱乐圈混出头可不是容易的事,这就更不用说在呼风唤雨了。但总有人是例外……杜玄,一个娱记,他是穿越者,手上有一部可以照出他人黑历史的手机……就这点配制,别说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了,一手遮天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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