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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前往大森站,仓田警部补先来到主路,坐上了一辆大巴。他打算擦拭完脖子上的汗水就打开记事本查看一下内藤邦利的住址,然而大巴太颠簸了,他怎么都没能如愿将记事本翻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翻到自己想看的那一页。

世田谷区经堂 2-3005

“小田急线啊……”

仓田警部补自言自语道。他打算去内藤家附近盯梢,只要目标一出家门,就对其进行跟踪。既然是暗中调查,就绝不能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目标的视野之内,更何况对方是富家子弟,如果采取登门问话的常规办案手段,对方甚至可能会藏在豪宅中闭门不出,直接拒绝配合警方进行任何调查。

既然如此,就必须先坐到品川站换乘山手线前往涩谷,到涩谷再换乘井之头线前往下北泽,最后在下北泽再换乘小田急线才行。

仓田警部补自信地认为内藤现在肯定就在家里,毕竟他不可能穿着参加遗体告别仪式时的丧服外出,应该会先回一趟家换衣服才对。

在经堂站下了车,仓田警部补到车站旁的派出所打听后得知内藤家就在不远处。内藤宅邸那长长的石墙从坡下一直延伸到坡上,这条气派的柏油马路基本没什么车辆经过,透过枝繁叶茂的树冠可以隐约看到米色的墙壁与淡蓝色的屋顶。宅邸只有一部分是明亮的西洋式建筑风格,其余全都是看起来就分量感十足的日式豪宅。巨大的铁栅栏门向两侧大敞,可以直接看到院子里的网球场,还有位于它对面的车库。车库里停着两辆车,其中一辆令人印象深刻,正是内藤邦利刚才开过的那辆桦木色蓝鸟轿车。

他果然回来了。

仓田警部补这样想着,又顺着坡道往上走了一段,随后蹲在一棵投下巨大树影的银杏树下,像个普通的乘凉的人那样解开衬衫的扣子,目光却装作若无其事地扫向内藤家的大门。

他就这样盯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一个穿着打扮像是女佣的人,从那扇大门中走了出来。几乎同时,院内响起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仓田警部补立刻站了起来,然后像一个普通路人那样沿着坡道朝下走去。当他快要走到内藤宅邸的大门前时,蓝鸟轿车在女佣的目送下静悄悄地开上了门前的柏油马路,而坐在驾驶席上的,正是已经换上嫩绿色马球衫的内藤邦利。

仓田警部补赶忙加快了脚步,万幸的是内藤开车下坡的速度比较慢,没拉开太远的距离。下了坡之后就是繁华的街道,这种地方要打个车还是很方便的。仓田警部补很快就拦下来一辆起步费七十日元的出租车,向司机出示过证件后他坐到了副驾驶席上。

“跟上前面那辆蓝鸟。”

说罢仓田警部补点上两根烟,把其中一根塞到了司机的嘴里。

“谢谢,请问是出什么事了吗?”司机道谢后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双眼紧紧盯着蓝鸟车车尾的仓田警部补随口答道。

“您放心吧,那辆桦木色蓝鸟别提多显眼了,咱们肯定不会跟丢的。”

司机说着得意地耸了耸肩。

内藤邦利的蓝鸟在开出三轩茶屋区之后,沿着玉川线朝着涩谷方向移动。

他这是打算去哪儿呢?

仓田警部补的心里此刻不仅有对挖掘新线索的期待,也有对到头来又是白折腾一通的不安。毕竟人家有可能只是出门处理一些日常琐事,或是去拜访朋友,或是去父亲的公司瞧瞧。从概率上看,应该还是白跑一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内藤邦利在涩谷停下车,进了一家百货商店。但才过了十分钟就拎着大包小包出来了,于是蓝鸟跟出租车再次开始间距保持在三十米左右的尾行。这之后内藤邦利一路驾车前行,驶离新宿之后先穿过四谷,再由饭田桥转向御茶之水,仓田警部补乘坐的出租车则默默地紧随其后。

车程相当远呢……

就在仓田警部补因为在烈日下的出租车里跟踪目标太久,终于扛不住疲劳而颓然仰靠在椅背上时,内藤邦利的车拐进了位于秋叶原站附近的一栋巨大的白色建筑物的大门内。

“到医院了。”司机说道。

“医院?”

抬头一看,只见拱门上赫然写着“东京都立秋叶原医院”几个银色的大字。

他是来探病的吗……

在感到几分失望的同时,仓田警部补也跟着走进了医院。他在前台与一个右臂残缺,将空荡荡的单侧衬衫袖管别在腰带里的男人擦肩而过。仓田警部补不由得一惊,倒不是因为男人残缺的身体,而是男人脸上阴郁的表情。毫无生气的双眼,配上透出郁郁寡欢的深邃皱纹,让人甚至猜不到他的年龄。仓田警部补不禁回过身目送这个男人离去,只见男人耷拉着脑袋,从略显阴暗的医院大厅走到了阳光正毒的室外,他那佝偻着的双肩似乎散发出孤苦的哀愁。

这位独臂男子给仓田警部补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毕竟是医院,会碰到这种伤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整理了一下心绪后,仓田警部补又迈开步子,沿着摆放着长椅的走廊,朝箭头所指的“病房”方向走去。既然内藤邦利开着车进了大门,就意味着他肯定是来探病的。走过通往住院楼的游廊,仓田警部补环视了一下后院。内藤邦利的蓝鸟轿车就停在四栋住院大楼中从右往左数的第二栋门口,大楼的白色墙壁上有清晰的“No.2”标识。

仓田警部补随后便来到外科第二住院大楼。墙面和天花板都是雪白的,病房分布于走廊的两侧。午后的住院楼沉浸在宁静之中,偶尔从房间里传出的咳嗽声都足以吓人一跳。走廊右侧全是单人病房,左侧应该是能容纳三到六位患者的大病房。

站在空空荡荡的走廊上,仓田警部补无从知晓内藤究竟进了哪间病房,到头来只得前往位于楼层中央的护士休息室。这里共有五名护士,他跟其中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看起来像是护士长的人打了个招呼。

“您好,我是警视厅的刑警……有些事情想向您打听。”

小声表明来意之后,他与护士长一起离开了休息室。万一问话的内容传了出去可就不妙了。

仓田警部补先反复强调接下来的谈话必须对其他人保密,然后才问道:“请问,那辆蓝鸟的车主,今天是第一次来吗?”

“不是,他最近几乎天天来呢。”护士长回答道,“虽说医院规定,探病的人要先到我这里填个表才能进去,但大部分人都是直奔着病房就去了。所以就算是身为负责人的我,也并不清楚来人具体来过多少次,又探望过哪些患者。不过,停在楼下的那辆车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所以你一说那辆蓝鸟,我就知道这位先生准是又探病来了。”

“那么你知道他来医院是探望住在哪间病房的患者吗?”

“是住在五号病房的患者新洞。”

“新洞……是一位男性患者吗?”

“不是,是个特别漂亮的姑娘。叫新洞京子,是最近特别火的那个白领小姐大赛的候选人呢。”

“什么!”

“我听说来探病的那位,好像是新洞小姐工作单位老板的儿子。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对恋人啊,那位先生为了讨新洞小姐的欢心,可是下了好大的功夫呢。”

……

仓田警部补清楚地记得新洞京子是东京第一汽车公司的销售员。身为第一汽车公司总裁之子的内藤邦利前来看望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合常理之处。但护士长说他们俩在旁人看来就像一对恋人,再加上今天明明是内藤邦利的未婚妻下葬的日子,他却在回家换掉丧服之后就立刻开着车跑来看另一个年轻女孩,这就显得很诡异了。

“他第一次来这里,是新洞小姐因为车祸入院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四日。那次他是跟公司里的人一起来的。”

“那之后他每天都来探病吗?”

“嗯,基本上吧。大体上都是在没什么其他人探病的时候来,而且没待多久就走了。”

“你刚刚说他们就像一对恋人,男方还主动讨女方欢心,请问这些都是你亲眼所见吗?”

“是的……其实十四日当天,五号病房还有另外一名患者入住,但就算是当着外人的面……”

护士长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把话继续讲下去。

“不少护士都听到过那个人说的肉麻情话,像是‘刚见面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除了你以外我谁都不会娶’之类的……还有人亲眼看见他亲了新洞小姐的手背呢。”

“那新洞京子对男方……又是什么态度呢?”

“这就不清楚了……新洞小姐身上确实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魅力,但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只是报以笑容,却并不给出任何实质性的回应。不过在我们看来,她那不可思议的魅力和迷之笑容,恐怕更会让男方感到欲火焚身吧。”

护士们的推测多半没错,内藤邦利在追求新洞京子,试图讨其欢心。那么他会在未婚妻被送往火葬场的这天,回家换身衣服就驱车跑到医院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换一种说法,那就是川俣优美子的死对内藤邦利而言根本就是不痛不痒,搞不好他还觉得“天助我也,碍事的人终于消失了”呢。

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想,就是内藤邦利有杀害优美子的动机。岸田井刑警提过葬礼上的内藤看起来并不怎么难过,从现在所掌握的情况来看,他那略显薄情的表现也说得通了。

随后仓田警部补又在脑海里把优美子死亡当天的行动过了一遍。

梳理了一遍那位母亲哭着讲述的证词之后,他得出的结论大概如下。

八月二十三日是百货商店的定休日,所以优美子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吃完午饭后她开始为外出做准备,大概一点半的时候说是要跟内藤去玩就出门了。下午三点多穗积里子来家里找过优美子,但她只待了十五分钟左右,感觉优美子可能短时间内回不来就走了。平时优美子肯定会在晚上九点之前到家,但那天晚上她却罕见地直到九点半才回来。她母亲表示当时有听到汽车停在桥上的声音,所以应该是有人开车送她回来的。回来后她着急忙慌地跑上二楼,为了保持九点半准时就寝的习惯,很快就睡下了。不过她当时的脸色不太好看,所以母亲猜测她有可能跟内藤吵架了,也有可能是在未婚夫内藤的死缠烂打之下把自己的处子之身交给了对方。然后十点左右,就发生了那场惨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关键就在内藤邦利身上。

仓田警部补这样想着。

如果内藤邦利是在例行公事探望受伤员工时对新洞京子一见钟情,从而迅速对川俣优美子失去兴趣的话,势必会导致二十三号见面时两人发生纠纷。一旦优美子发现内藤像大多数富家子弟那样见异思迁,背地里喜欢上了其他女人,向来以美貌为傲的她很可能会大发雷霆,甚至可能以将丑事曝光要挟,要求家境优渥的内藤支付一笔数额巨大的封口费。内藤很可能根本给不出这笔钱,在这种情况下,对于从没遭受过他人的反抗,如今突然被逼进绝境的他而言,优美子就成了这世上最碍眼的人。

于是当天晚上,大吵一架之后内藤开车送优美子回家,突然间起了杀心——

仓田警部补先做了一个这样的假设,但很快就在他是如何弄坏吊架这一点上走进了死胡同。如果吊棚真的是被人为弄坏的,那么眼下能想到的方法只有一种,就是在吊架上绑一根绳子,绳头经由窗户垂下墙壁,然后乘着船漂在海面上的凶手猛拉绳子,使吊架在瞬间倒塌。如此简单的布置确实难不倒内藤,但想把绳子拴在吊架上,就必须进到优美子的房间里才行。而内藤二十三日根本没去过优美子家,更别提潜入她位于二楼的房间了。光凭这一点,都足以让仓田警部补将内藤从嫌疑人名单中移除。

但在得知与川俣优美子订下婚约的内藤还和同样身为白领小姐候选人的新洞京子暧昧不清之后,仓田警部补也不可能放弃针对内藤这条线的调查。

再次对护士长强调绝对不能把自己来过医院的事情告诉其他人之后,仓田警部补走出了二号住院大楼,来到那辆蓝鸟车旁,等待对方现身。

一直等到室外的高温略有缓和,投射在住院大楼白色外墙上的阳光也不像之前那么晃眼时,内藤邦利终于大步流星地从大楼里出来了。他穿着极其贴身的裤子,显得双腿格外修长。

内藤刚打开车门,仓田警部补就凑上去说道:“是内藤先生吧?”

内藤邦利像是被吓到了,赶忙转过身来。他有一张娃娃脸,应该很受三十来岁女人的宠爱,但过于轻佻的眼神显得很没风度。

“关于川俣优美子的死,我有些事情想了解,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

“什么?”

吃了一惊的表情闪过之后,警惕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八月二十三日,川俣优美子说下午约好了跟你一起出去玩,接着晚上九点半左右才回家。可以请你描述一下这段时间内你们都去过哪些地方吗?”

内藤邦利十分傲慢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仓田警部补,随后开口反问道:“你是哪位啊,是警察,还是媒体的人?”语气中透露出他很瞧不起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

“我是警视厅的。”仓田警部补冷静地答道。

“那证件呢?”

内藤很可能是把仓田警部补错当成了优美子的家人,所以才表现得那么狼狈。得知面前的人是一位刑警之后,他立刻恢复了身为富家子弟应有的从容。

看过面无表情的仓田警部补出示的刑警证后,内藤邦利笑着坐上了驾驶席,车窗上映出天空中的云朵。

“警方来问我这些干什么?”

“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们只是想掌握川俣优美子当天的行踪。”

“我可不想被卷进这种麻烦事。”

“请问你们都去过什么地方呢?”

“哪儿都没去过啊。二十三号那天我就没跟优美见过面。”

“真的吗?”

“二十三号下午我来这里看望病人,晚上去参加派对了,十一点才从女王酒店离开。不相信的话尽管去查就是了。”

话音刚落,车门便咔嚓一声关上了。随后桦木色蓝鸟甩下仓田警部补,跑着瞧不起人的之字形路线,像一阵风似的疾驰而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医院的通用门外。

内藤脸上那得意扬扬的笑容从侧面证实了他没有撒谎。尽管为了保险起见,仓田警部补还是回到护士休息室确认了一下。根据她们的描述,二十三号下午两点到近四点的这段时间里,内藤邦利确实一直待在五号病房里探望新洞京子。之后仓田警部补又借用医院的座机电话联系了女王酒店,对方表示二十三号晚上确实有一场花园派对,是由东京第一汽车公司主办的,并确认了身为活动主办方代表的内藤邦利留到最后才从现场离开。

如此看来,优美子之所以跟母亲说是和内藤一起出去玩,可能只是为了逃避母亲的询问。估计是只要说是跟内藤一起出去,母亲就不会没完没了地打听。但是这样一来,能把内藤邦利与优美子之死联系在一起的线索就断了,仓田警部补不得不重新回到调查的起点。

离开医院之后,听着在闹市区本应很少有的蝉鸣声,仓田警部补那重归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新的名字。

穗积里子……

这位曾经在二十三日造访过川俣家,还在二楼的房间里等了优美子十五分钟的人,不正是可能在吊架上做手脚的人吗?

突然觉察到自己漏掉了重大线索的仓田警部补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7

可能是刚好碰上某部电影散场的时间吧,要顶着从涩谷的道玄坂下来的人潮往上走简直难如上青天。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逆流而上的岸田井刑警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是大白天,街上还会冒出这么多闲人来。

不过,在这种酷暑之下,相较于待在家里一丝不挂地午睡,明显还是钻进全天都开着空调的电影院里避暑要明智得多。

岸田井刑警边忍受着酷热和老毛病坐骨神经痛的折磨,边气喘吁吁地沿着道玄坂向上爬。穿过影院街后右转的第三家店铺,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咖啡店“New Latin”。

尽管店门前摆着写有“空调开放”字样的牌子,屋里却并没有多凉快,再加上节奏感强烈的音乐,岸田井刑警感到浑身燥热。

“请问这位女士最近有来过吗?”

岸田井刑警拿出小河内惠美的照片,语气木讷地向刚刚为他开门的女服务生询问道。

“请您稍等一下。”

女服务生说完之后拿着照片走向店内的柜台,很快就和一位打着领结,看起来像是调酒师的男人一起回来了。

“您好,有事可以跟我说。”这个男人搓着手毕恭毕敬地说道。

“我就直说了,您对这位女性有印象吗?”

打算以小河内惠美手提包中的“New La tin”火柴盒为线索,调查她生前的交友关系的岸田井刑警,是多么希望从面前这个男人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有的。”

男人弯着腰,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她是单独来的吗?”

“是的,每次都是一个人来。”

“每次?也就是说这位女性经常光顾你们这家店喽?”

“是的,她曾在我们店里打工,就算后来换了工作,依然每个月以客人的身份回来看看我们这些前同事。”

中了!

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说不定就能查出小河内惠美鲜为人知的过去,包括她刻意隐瞒的异性关系。脸上故作镇定的岸田井刑警在心底兴奋地大吼。

“她在你们店里打工,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我想想啊……应该是差不多两年前吧。怪就要怪她长得实在太漂亮,所以在我们这儿才干了短短三个月,就被新桥的爵士咖啡店‘BABY SHOW’给挖走了。”

“原来是这样。”

岸田井刑警在记事本上做好记录,拿过女服务生用托盘递过来的冰水一饮而尽,渗进牙根的凉意瞬间在口腔内扩散开来。

“谢谢……”

仿佛重获新生的岸田井刑警把杯子放回托盘上,紧接着反复舔了几下嘴唇。

“我看过报纸了,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男人边说边似乎很惋惜地轻轻摇了摇头。

“你知道她有些什么朋友吗,尤其是男朋友?”

“她在我们店里打工的时候人还很单纯,连妆都化不明白,人际交往就更不用说了,至于男朋友,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

“这样啊。那家叫‘BABY SHOW’的咖啡店,这两年应该没什么变化吧?”

“是的,位置和名字都没变,还在营业。”

“谢谢你们配合调查……”

岸田井刑警习惯性地反复向对方道谢后离开了“New Latin”。

算是开了个好头。

岸田井刑警站在充斥着男性汗臭味和女性化妆品味的电车车厢里,心中不禁这样想道。当新线索出现在自己眼前时,甚至连坐骨神经痛的老毛病都不可思议地得到了缓解。

这家爵士咖啡店位于新桥站的北侧,刚一出站台,就能看到“BABY SHOW”那块黑底黄字,还装有霓虹灯条的昼夜通用招牌了。

入口旁边贴着张海报,写着“演出时间:晚上七点至十点,今天登场的乐队是……”等字样,再往下看是三支乐队的名称。

岸田井刑警推开门走进店内,身穿制服的男服务生立刻过来迎接。紧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舞台上正演奏夏威夷风乐曲的乐队成员,一个个都穿着红色的夏威夷衫。

“你是新来的吗?我想打听一些差不多发生在一年半以前的事情。”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被乐队的演奏声盖过,岸田井刑警只好凑到男服务生的耳边问道。

“抱歉,让您说中了,店里的离职率非常高,现在的员工基本上都是新人。”服务生诚惶诚恐地答道。

“这就不好办了。我想打听一个一年半以前在你们店里打过工的女孩子……你能想到有谁可能知道吗?”

“那恐怕只能找老板问问看了,他人就在里面,用我把他叫过来吗?”

“嗯,你直接带我过去找他吧。”

“好的,请随我来。”

岸田井刑警在服务生的带领下穿过咖啡厅,可以看到包厢里都是年轻男女。这些人有的兴高采烈,有的无精打采,仿如一座座形态各异的当代人物像。

站在一扇蒙皮门前等了一会儿,自称老板的人就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迎了出来。

“您是警察吧?”

脸色偏红、颧骨高耸、身材矮小的老板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听他那略显别扭的口音,似乎是一位外国人。

“你认识这个女孩吗?我听说她大概一年半之前在这里打过工……”

老板从岸田井刑警手里接过小河内惠美的照片,拿到壁灯下仔细端详起来。

“认识,这是惠美啊,小河内惠美。”

他露出和蔼的笑容,反复点了好几次头。

“也就是说,她确实在这里打过工,对吧?”

“是的,整整半年多呢。”

“据你所知,她当时有没有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随便男的女的都可以。”

“那应该就是叫相泽昌的男人了。”

“相泽昌……?”

“他是惠美的初恋,当然也可能是她的最后一个男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啊,是当时我们店驻店乐队的鼓手,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当时还小的惠美没几下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结果才交往了三个月就惨遭抛弃。惠美像发了疯似的找了他一段时间,至于后来什么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除了这位相泽呢?”

“其实很多男人都追求过她,但是惠美只钟情于相泽一人。”

小河内惠美出事之前丢进煤气炉里烧成灰的那张照片上,跟她依偎在一起的男人,肯定就是这个相泽,岸田井刑警如此确信。从“特搜组”调查到的情报来看,惠美的异性关系简直干净到令人匪夷所思。就连日南贸易公司的同事们都异口同声地表示她是一个心里只有美酒的女人,所以直到最后也没能查出任何可能与她存在恋爱关系的男人。没来东京之前的惠美应该还只是一位少女,所以要说她跟哪个男人单独合了影,事后还在照片背面写下“祝福我们的未来”这种话,那男方绝对就是欺骗了她感情的那位花花公子相泽昌了。这同时也意味着,小河内惠美的全部感情经历,就只有相泽昌一个人。

“你知道这个相泽昌人在哪里吗?”岸田井刑警顺势问了下去。

“我也不清楚,这个人就像候鸟一样,从来都居无定所的。”老板边说边用力地摇了摇头。

“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嗯……”

说罢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而乐队也恰巧在这时换了曲目,可能是主唱上台了吧,包厢里传出稀稀拉拉的掌声。

“不过据我所知,这个人好像只能靠打鼓的本事糊口,所以他应该还在混乐队……”老板挤出这么一句来。

“也就是说可以从跟他一起混乐队的朋友那里开始查。”

“是这么个理,要不您去东京站的八重洲口碰碰运气?”

“东京站?”听到这条似乎别有深意的提示之后,岸田井刑警不禁反问道。

“经常会有玩乐队的人聚集在东京站的八重洲口招募乐队成员。”老板踩灭烟头,继续说道,“那地方并没有娱乐公司的办事处,只是玩乐队的人喜欢在那里扎堆,互相商量着解决乐队缺人手的问题而已。说白了就是没有工作,或者刚好闲下来没事干的音乐人的聚集地。除了他们以外,就是各种亟须人手的乐队。一旦双方谈妥,就会立刻前往工作地点,融入乐队并开始表演。”

“原来如此……”

岸田井刑警之前只是隐约听说过八重洲口有这么回事,如此详尽的细节他还是头一次接触到。

“去那里走一遭,说不定可以打听到跟相泽昌有关的消息。”

“我明白了。但那些玩音乐的人,应该也是某个时间段才会聚集在那里吧?”

“大概每天傍晚的四点到五点半吧。”

岸田井刑警立刻扫了一眼表,还差十分钟四点,现在动身过去应该刚刚好。

“谢谢你配合调查,抱歉占用了你不少时间,我这就去东京站走一趟。”

岸田井刑警边说着边把之前领口处解开的纽扣又扣了回去。

“您太客气了,话说惠美她是出了什么事吗?”老板问道。

“电视上不是报道过了吗,惠美她死了。”

作答之后,岸田井刑警直奔咖啡厅门口而去,他隐隐感觉到老板似乎在身后倒抽了一口凉气。

岸田井刑警再一次乘坐电车,通过东京站的八重洲检票口时正好是四点整。他左顾右盼,观察起眼前这个人来人往的巨大空间来。

只见五六个男人正站在离检票口没几步的地方,但还不至于妨碍到人们进出。乍一看几个人都穿得花里胡哨的,不过身上确实散发着几分艺术气息。其中的一个男人还带着看起来像是用来装乐器的箱子。

应该是这里了……

岸田井刑警边这样想着边若无其事地朝他们所在的地方走去,随着距离的拉近,这些人对话的内容很自然地传进了他的耳中。

“那个老板不太行,他出的价实在太低了。”

“我之前也是,他居然说什么十天总共给G千,简直不把你当人看。气得我当时直接一句‘老子从来都是以一晚上C千的价接活儿’,把他给顶回去了。”

“这种时候用C调应付过去就完事了。”

“那可不行,那支乐队的老大要求可严格了。”

岸田井刑警笑了,他们的谈话中穿插着很多音乐人才懂的行话。身为一名刑警,必须对各行各业的行话和黑话有一定的了解,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从他人无心的只言片语中挖出关键线索。而且他们工作时本就会接触到社会各界的人,也自然而然记住了不少普通人听起来一头雾水的东西。

更何况岸田井刑警还参与了发生于四个月前的乐队成员刺杀案,做过一线的调查活动,因此对乐队相关的行话有一定的了解。间隔的时间也不是很长,所以印象还比较深刻。

类似老板是经纪人,老大是乐队领袖这样的,年轻的爵士乐粉丝基本上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而C千指的是一千日元,G千则是五千日元。至于他们口中的C调,感觉应该是随便糊弄两下得了的意思。总之全都是由音乐的相关术语衍生而来的。

看来这里肯定就是“BABY SHOW”老板口中的那个闲散乐队成员惯用的聚集地了。

岸田井刑警把心一横,一头撞进了他们之中。

“抱歉打扰一下……我正在找一个名叫相泽昌的男人,请问各位认识他吗?”

刚刚还聊得兴高采烈的这帮人齐刷刷地闭上了嘴,同时把视线投向岸田井刑警。其中一个头发齐肩,看起来应该二十岁左右的快嘴小伙朝前迈了两三步之后,开口问道:“他是玩儿什么乐器的?吉他?贝斯?钢琴?小提琴?还是小号?”

“都不是,他是打鼓的。”岸田井刑警边扫视着面前的众人,边回答道。

“架子鼓吗……那就是相泽昌了。”年轻小伙说着拧了拧脖子。

“相泽昌的话,应该正在‘红’那边混呢吧。”旁边一位身材高挑的中年男人忽然插进来一句。

“红?”

“嗯,西银座的卡巴莱歌舞餐厅,他在那儿给田岛负三带队的Sweet乐队做代打。”

“代打?”

“对,就是乐团的正式成员因故暂时没法参加演出,他临时过来帮忙顶一下的意思。”高挑的中年男人苦笑着解释道。

“谢谢。”

略表谢意后,岸田井刑警立刻转身跑了起来。现在已经是四点十五分了,还不到下班时间,岛根勇吉应该还在日南贸易公司的品川仓库。这时他刚好看到弘济会的小卖部有台红色的公共电话正空着,于是几步冲过去,抓起话筒就开始狂转拨号盘。

他想请岛根勇吉去确认一下,八月二十三日晚上,小河内惠美出门买刨冰的那段时间跑去仓库找她的那个男人是不是这个相泽昌。

电话接通了,岛根勇吉果然还在仓库,两人约好六点钟在卡巴莱歌舞餐厅“红”的门口碰面。

就在霓虹灯构成的光污染洪水慢慢让银座一带重获生机时,岸田井刑警与岛根勇吉一起从后门走进了这家还没来得及从白天的萧条中缓过劲来的卡巴莱歌舞餐厅。

虽然向老板说明了来意,但对方还是以“这并非警方的正式调查活动”为由拒绝配合,于是就成了单方面的店内探查。不过岸田井刑警已经暗下决心,一定要进到后台和乐队休息室里好好瞧一瞧。

岛根勇吉和岸田井刑警订好了暗号,一旦亲眼确认相泽昌就是案发当晚来找过小河内惠美的男人,他就会打出暗号,然后立刻从现场离开。

距离登台演出还有一段时间,乐队成员们正在休息室里分成两组打扑克。

“请问相泽先生在吗?”

岸田井刑警向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男人问道。对方没有将目光从杂志上移开,直接将下巴扭向旁边一位正对着化妆镜整理头发的美男子。

岸田井刑警回头看向身后,看到岛根勇吉在瞥见镜子里映出的男子的面孔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同时打出了“对,就是他”的暗号。

岸田井刑警也点头回应,之后慢慢地接近相泽昌。

“你是相泽昌?”

岸田井刑警与相泽昌的脸并排出现在同一面镜子里,相泽吃了一惊,透过镜子打量起对方来。

“想问你一些事情。”

相泽没有回话,他似乎意识到这个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是一名刑警,所以才选择沉默不语。手上依旧拿着梳子,反反复复地打理同一处头发。

岸田井刑警并未在意他的这些小动作,又问道:“八月二十三日下午,你去日南贸易公司的品川仓库找过小河内惠美一次,对吧?”

……

“请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我才没去过那种地方呢。”相泽终于把视线移开,并给出了答复。

“撒谎可不行啊。”

岸田井刑警面带微笑,紧紧盯着映在镜中的相泽的双眼。

“我可没撒谎,而是忘了。”

“那就麻烦你仔细回忆一下吧。”

“可我实在是——”

“有人可以作证。”

“我不记得了。”

“要把人叫来当面对峙吗?”

……

“撒谎是没有意义的,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别血口喷人!”

“那就跟我实话实说吧。”

……

镜子里的相泽昌低下了头,随后他从梳妆台前走开,有气无力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屋里的其他乐队成员都在偷偷观察这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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