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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知道它要什么,喊得很用力。那时,我们若是在她的拖车里,我绝对不会有一点抗辩。其实,不在那里我也不太抗辩得起来。但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先前在想德沃尔和我家先人的事时想到的:世代对不起来。这放在我们两个身上,也对吗?我这人可不觉得你要什么就有权利要到,不管你有多想。不是你渴了就该喝水的,有的事偏就是不该做——我想这就是我要说的吧。只是,那时我抓不准这件事算不算。我是很想要她,好吧?很想,很想!我把手搭在她腰上时她身上衣裙轻轻滑动,她罩在衣裙下的肌肤有多温润——真的都一直在我脑子里转个不停。而且,她也真的不是我女儿。
“你只需要说谢谢,”我说话的声音很干,“这样就可以了,真的。”
“你以为我这是在报恩?”她的声音低低的,紧张地轻笑一声,“你是四十岁,迈克,不是八十。你算不上哈里森·福特,但长得还是很帅,而且有才气,又风趣。主要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要我拜托你吗?好啊,拜托你跟我在一起。”
没错,这绝对不是报恩——我想,那时我虽然用上了这个词,但我自己心里早就有数。我重拾写作的那一天她打电话来时,我就知道她穿的是白色短裤和细肩带上衣。她知道我那一天穿了什么吗?她梦到过和我上床吗?我们两个顶着舞会灯光不停闪烁,还有莎拉·蒂德韦尔唱的自创版白奶奶押韵歌,就是那什么曼德雷、桑德雷、坎德雷的,翻云覆雨到都要脑充血——她梦到过吗?玛蒂梦到过她跟我说我要怎样都可以吗?
还有那冰箱人。这就是我们另一种共享的东西了,只不过是恐怖版。我还没勇气把我这边的事跟玛蒂说,但她搞不好已经知道了。在她心底深处她已经知道。在她心底深处,在地下室小子们游走的地带。她那边的蓝领和我这边的蓝领属于同一个怪异的工会。搞不好我和她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道德问题。只是,这里面——我们当中——就是有事情让人觉得怪危险的。
危险,又让人不可自拔。
“给我一点时间想想吧。”我说。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这是你对我有什么感觉的问题。”
“就是太有感觉了我才害怕。”
我来不及再说下去,耳朵里就听到一连串熟悉的和弦变换。我转头朝那个玩吉他的小鬼看过去。他先前弹的是迪伦早期的歌曲,现在转入另一种嘎嚓嘎嚓、快节奏的曲风,听得你会脸上浮现笑意,跟着打拍子。
“你是不是要钓鱼啊
到我的鱼洞里钓鱼?
甜心说你要不要吧,
到我的鱼洞里钓鱼?
你若要到我池子里钓鱼,宝贝啊
钓竿最好要大只。”
《钓鱼蓝调》,莎拉·蒂德韦尔写的曲子,莎拉和红顶小子原唱,之后从蕾妮大妈一路到“一满匙的爱”无不翻唱。淫词秽语是她的招牌,猥亵的双关语薄得一戳就破,透明得可以让你看过去读报纸……只是,从她写的词看来,阅读不是莎拉的兴趣所在。
那小鬼还没唱到下一段,唱的大约就是你要摇就要会抖,才能钓到鱼洞里的鱼,“城堡摇滚”就用一阵贝司的即兴颤音要“大家闭嘴,我们来也!”那个小鬼马上停下吉他,玩杂耍的也把球瓶一一收好,轻巧地丢在草地上排成一排。“城堡摇滚”开始大鸣大放,演奏的是恐怖到极点的苏沙进行曲,绝对可以逼你犯下连环杀人案。凯拉一听,马上朝我们跑了回来。
“杂耍没有了,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迈克?韩赛尔和葛赛尔的故事?”
“是韩赛尔和葛蕾特,”我跟她说,“当然好。我们去安静点儿的地方好不好?那支乐队吵得我头痛。”
“音乐会害你头痛啊?”
“有一点。”
“那我们去玛蒂的车那边。”
“好。”
凯拉一马当先朝广场边缘跑去,想去先占一张长椅。玛蒂看了我好一会儿,眼神暖暖的好温柔,然后朝我伸出手。我们两个十指相扣,自然得像是已经握了好多年。我心里想,我会慢慢来,我们两个几乎都不动。总之,一开始是这样。我会准备我最棒、最长的钓竿吗?我看你就别再猜了。在那之后,我们会聊一聊,可能就聊到东方乍白,看得到屋里家具的时候吧。你跟心爱的人同在床上的时候,尤其是第一次,清晨五点差不多像是最圣洁的时刻。
“你需要扔下脑袋里的东西放一下假,”玛蒂说,“我看作家多半常常这样。”
“差不多。”
“但愿这时我们是在家里,”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分不清她口气里的强烈情愫是真的还是装的,“我就可以一直吻你,吻到我们谈的这些全都不重要。你若还是要想,至少也是在我的床上想。”
我把脸转向西边艳红的落日:“不管是那里、这里,这时间凯都还没睡啊。”
“没错,”她说,口气沉了下去,不太像她,“没错。”
凯拉跑到一张长椅前边,长椅附近竖了一根路标:公共停车场。凯拉爬上长椅,一只手里抓着麦当劳送的绒毛小狗。快走到她那边时,我想把手从玛蒂的手里抽回来,玛蒂却抓得更紧:“没问题,迈克,她在假圣班不管去哪里都是跟朋友手牵手的。是大人把牵手这件事弄复杂的。”
她停下脚看着我。
“我要你知道一件事。可能你并不在乎,但我在乎。我在认识兰斯以前从没交过男朋友,以后也没有过。你若真来找我,那么你将是我生命里的第二个男人。我以后不会再提起这件事。要我用拜托两个字还可以,但我是绝不会求人的。”
“我不是——”
“拖车门阶旁边有一盆番茄,我会在番茄的盆子下面留一把钥匙。不要多想,人来就好。”
“今晚不行,玛蒂,我没办法。”
“你可以。”她说。
“快一点啦,你们两个慢吞吞!”凯拉一边朝我们喊,一边在长椅上面跳上跳下。
“他才慢吞吞!”玛蒂喊回去,用手戳了我肋骨一下,再把声音压得更低,“你是真的慢吞吞!”她松开握住我的手,朝她女儿跑过去,两条棕色的长腿在白色的裙摆下面像快剪般交叉向前。
我讲的《韩赛尔和葛蕾特》里的女巫叫作“坏娅娅”。我讲到坏娅娅要韩赛尔伸出手指头让她检查他胖了多少的时候,凯拉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盯着我看。
“会不会太可怕?”
凯用力摇了一下小脑袋。我看玛蒂一眼,确认一下。她点点头,挥手要我继续讲下去。我便把故事讲完。坏娅娅摔进大锅里去,葛蕾特也找到了坏娅娅偷偷藏起来的中奖彩券,两个孩子买了一辆水上摩托车,以后就在旧怨湖的东边过着快乐幸福的日子。这时,“城堡摇滚”那一帮子人正在屠杀格什温,夕阳也近西下。我把凯拉抱进吉普车里面,放进儿童座椅。这时,我想起了先前第一次帮忙把这小丫头放进车里时,手不小心碰到了玛蒂的胸部。
“但愿你听了故事晚上不会做噩梦。”我跟她说。直到我听到这句话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我才想到我说的故事有多可怕。
“我不会做噩梦,”凯拉平铺直述回我一句,“批箱里的人会把它赶走。”接着又再小心地提醒自己一次,“冰——箱里的人。”她又转向玛蒂,“跟他讲猜字字啦,超级棒妈妈!”
“猜字谜。谢谢你,我差一点忘记。”玛蒂掀开置物匣,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今天早上出现在冰箱门上的。我照着抄下来,凯说你一定看得懂这是在写什么。她说你爱玩猜字谜。嗯,她是说猜字字,但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我跟凯拉说过我爱玩字谜游戏吗?我敢说百分之百没有。那她知道我玩字谜游戏我会觉得奇怪吗?百分之百不会。我接下那张纸,翻开,看一眼上面写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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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字谜吗,迈克?”凯拉问我。
“我想是——很简单的字谜。但若这里面真有含义,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我可以留着吗?”
“可以。”玛蒂说。
我陪她走到吉普车驾驶座那一边,并肩而行的时候又伸手去拉她的手:“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知道这多半是女孩说的台词,但我——”
“你慢慢来,”她说,“就是不要太久。”
我其实没想要多久,这才是问题的所在。我们两人的鱼水之欢绝对很棒,这我知道,但之后呢?
很可能会有之后。我知道,她也知道。和玛蒂在一起,“之后”是真实的可能性,这就有一点令人害怕,也有一点太过美好。
我在她嘴角亲了一下。她笑笑,抓一下我的耳垂。“你的能耐不止这样,”她说完看了一眼凯,她正坐在座椅里盯着我们看,眼神很是好奇,“但这一次我就饶过你。”
“凯要亲一个!”凯拉大喊一声,朝我伸出双手。我便绕过去,亲了凯一下。我开车回家时,戴着脸上那副挡下炫目夕阳的墨镜,忽然想到我可能会当凯拉·德沃尔的爸爸啊。这念头较之于和凯拉的妈妈上床一样教我无法自拔。由此可以看出我陷得有多深,可能还会更深。
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