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法兰奇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愛看小說網2kantxt.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她变瘦了,颧骨突了出来,我不知道是从办案一开始她就瘦了,还是(我突然一阵不安)最近几天的事。我掏出打火机递给她。
天寒多云,落叶纷纷堆积在墙边,凯茜背着风将脸埋进手里点烟。她化了妆,涂了睫毛膏,双颊也抹了点腮红,但看起来依然太苍白了,几乎变成了灰色。“到底是怎么了,罗布?”她点完烟,直起身子问我。
我的内脏向下一沉。我们都经历过这种难堪且折腾的对话,我从没听说过哪个男人认为这么做会有用,也没遇到过一次好结果。尽管我早就不抱希望,但心里仍然暗自祈祷凯茜会是那种少数选择置之不理的女人。“没事。”我说。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怪?”
我耸耸肩说:“我撑不下去了,案子办得一团乱,这几周简直把我的脑袋搞坏了,跟你没关系。”
“少来了,罗布,才不是这样。你最近一直把我当成瘟神,就因为……”我全身僵硬,凯茜没再说下去。
“哪有,我没有,”我说,“我只是这阵子需要独处,好吗?”
“你讲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根本听不懂。我只知道你怕我怕得要死,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瞄到她下巴收紧,心知是躲不过了。“我才没怕得要死,”我局促不安地说,“我只是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复杂,我现在真的没法开始一段感情,我不想让你觉得——”
“感情?”凯茜眉毛一扬,差点没笑出来。她说:“天哪,原来就为了这件事啊?拜托,罗布,我不会要你娶我,生一堆小孩的。你怎么会觉得我想要跟你谈感情啊?我只想让关系恢复正常,因为现在这样很荒谬。”
我一点也不相信她说的话。她表现得很有说服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肩膀懒洋洋地靠在墙上,换成其他人一定马上松了一口气,笨拙地抱一抱她,然后回到从前勾肩搭背的“正常”状态。但我太了解凯茜了,什么小坑小疤没看过,熟得就跟自己的两只手一样。她呼吸变快,像体操选手一样绷紧双肩,语气里还有一丝丝犹疑,通过这些反应我就知道她其实吓得半死,于是我也吓坏了。
“也对,”我说,“有道理。”
“你应该知道的,对吧,罗布?”她的声音又在抖了。
“事情变成现在这样,”我说,“我实在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正常。周六晚上是天大的错误,我真希望什么都没发生,可惜没办法,结果就把我们两个卡住了。”
凯茜将烟灰弹到石板路上,但我看见她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好像我甩了她一巴掌,让她非常惊讶。沉默片刻之后,她说:“嗯,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是不是真的不对。”
“不应该发生的。”我说。我的背紧紧抵着墙壁,用力得连墙面上的突起都穿透西装扎刺着身体。“要不是我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那件事也不会发生。我很抱歉,但事实就是这样。”
“好吧,”她格外小心地说,“好吧。但也没必要搞得这么严重吧?我们是朋友,很亲近的朋友,所以才会发生那件事,但也只是让我们更亲近一点,就这样。”
她说得合情合理,我知道是我太幼稚,是我大惊小怪,这么做只会自缚手脚,可是她的眼神……我看过一模一样的眼神,就在那栋不像人住的大楼的房间里,隔着那败类手上的针头,当时她说话的样子也像现在一样自信、冷静。“嗯,”我撇开头,说,“也许吧,我只是需要时间让脑袋冷静下来,理清楚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凯茜双手一摊。“罗布,”她说,声音微弱,却很清楚地带着困惑,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罗布,是我啊,凯茜,不是别人。”
我听不见也几乎看不见她,她的脸看起来像陌生人一样,危险又难懂。我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我该进去了,”我把烟一扔说,“可以把打火机还给我吗?”
我无法解释自己当时为什么完全没想过凯茜说的也许是事实,她要的就是那么清楚简单。毕竟我认识她这么久,她从来没骗过我或任何人,我不知道自己那时候为何如此确定她在撒谎。我完全没想过她之所以消沉难过,或许不是因为用情极深,而是真的害怕失去最亲近的朋友——我想这么说应该不为过,我当时真的是她最亲近的朋友。
各位可能觉得我很自大,竟然把自己说成女人无法抗拒的情圣,但我真的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要知道我之前从来没见凯茜这样过,从来没看她哭过,她感到害怕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出来。但现在,就算隔着难看的淡妆,我还是看得出她双眼红肿,黯然神伤,看向我时,眼里会露出一丝恐惧和绝望。各位觉得我还能怎么想?罗莎琳德说过的话“年过三十,生理时钟,无法再等”,都像针一样刺着我,而我读过的所有资料(候诊室里被翻得破破烂烂的杂志,还有早餐时随意浏览过的希瑟买的《时尚》)都支持我的判断:“三十”熟女如何把握最后良缘的十大诀窍,太晚生儿育女有多恐怖,还有一篇很诡异的报道奉劝读者绝对别跟朋友上床,因为最后一定会是女人“投入感情”,男人害怕承诺,到头来只剩无谓的麻烦的下场。
我一直觉得凯茜的想法跟这些一般女性的标准心态相差十万八千里,然而(当你跟对方非常亲近,有时就会看不到一些事情)我也知道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会是例外,但结果往往不是这么回事。我当然不想人云亦云,但别忘了日子难过的又不是只有凯茜,我也很失落,惶惶不安到了极点,因此只要有人提出建议,不管是什么建议,就会抓着不放。
另外,我从很早之前就有一个看法,认为我心爱的东西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黑暗面,因此只要我没看到,心里就会一直怀疑、困惑,然后用我唯一会的方式回应,就是亲手为他们加上那一面。
当然,现在回头一看,一切都很清楚,再坚强的人也有弱点,而我当时真是狠狠地伤害了凯茜,跟珠宝匠切宝石瑕疵一般精准,直接命中要害。她一定想过是不是跟她自己的名字有关,她是不是被自己的守护神下了诅咒,而且还是个别出心裁的恶毒诅咒:据实以告,却没有任何人相信。
周一晚上十点左右,萨姆跑到我家来找我。我刚睡醒,做了吐司当晚餐,正打算吃完倒头继续睡。门铃响的时候,我突然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很怕会是凯茜,或许她带着一点醉意,希望两人把事情彻底谈清楚。我让希瑟去应门。没多久,她怒气冲冲地敲我的门说:“找你的,一个叫萨姆的家伙。”我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不过却又开始感到很意外。萨姆从没来过我家,我甚至不知道他知道我住在哪儿。我走到门边,把衬衫塞进裤子里,听他噔噔地走上楼来。“嘿。”他到走廊上时,我对他说道。
“嘿。”他说。周五早上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了。他穿着大号花呢大衣,一脸胡楂,蓬头垢面,几绺长发披垂在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