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画中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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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这么说,”阿伦认同,“简单来说,这一过程包括外部刺激和外部刺激引发的本能反应,比如遇到危险时的战斗或逃跑反应。情感是人类动物性的一部分,是进化的遗留物,因此和社会没有任何关系。”
米拉从姨妈那里接过话头说,是的,有时候你会对你喜欢的人“玩高冷”。阿伦答道,骗别人很容易,骗自己却很难。“是的,”米拉点点头,“比如说分手后,你可能会假装毫不在意,内心却十分煎熬。”
李先生看上去十分满意,应和道:“这么说,情感只是服务于生存的某种功能咯?”
李先生突然插话,问米拉对行为主义有什么看法。米拉答道:“我觉得,这些理论都在人为地将肉体和精神区别开来。要么是身体先做出反应,大脑再予以解释;要么是大脑先进行解释,身体再做出反应。对我来说,这些理论都不太可信。我所说的一直是相同的观点:社会学让我们不妨将情感看作社会建构的产物。”
阿伦照他的意思继续,简直像从心理学教材上逐字逐句照搬:“进化心理学将情感视为从一开始就被置于我们大脑中的各种可能性。未必每个人都有足够的机会去正确地刺激并充分利用我们的全部情感,但是仍可以看到其内置的情感潜力。它们预先就已经存在了,是一系列与生俱来的情感状态,但它们会时不时地被我们生活中发生的事情触发。进化心理学所关注的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情感状态是如何在适者生存的进化过程中发挥作用的。进化的压力以及对于有利资源的竞争激励着我们通过信任、感激及相互影响等方式促进群体合作。”
米拉相信自己已经十分平静,足以考察并完成这个重要理论的测试了。她要怎么说明情绪的社会建构论经得住推敲呢?“弗兰肯斯坦”里有言:
“嗯……阿伦你看,她同意你的看法了。如果针对情绪的研究有任何未来,显然我们还是要多依赖心理学。所以你不妨再为我们多讲一讲吧。”
在一般的认知理论中,情感或情绪都是在头脑或身体中产生的,然后在社会或文化背景下被体验或调和。情感与生俱来,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环境、社会规范等其他因素的影响。社会规范在某些社会中可能会对人们的情绪表达起到缓和的作用,而在另一些社会中则起到增强的作用。所以说,人们会在社会允许的范围内压抑或增强他们的情感表达。这也是文化冲突的根源,游客们来到不同的文化环境中,就能感受到这一点。
米拉不知道这番言论是否直击阿伦的要害—或许他太笨;又或者太聪明,没能理解她在说什么—因而此刻他父亲开始声援他了。
当李先生打断她的时候,米拉正用自己的话解释这段文字:“就像我们英国人以矜持和礼貌而出名,这样让我们很放松。但对其他人来说,就会显得很冷漠。”李先生说:“但这种想法已经过时了呀!日本人、英国人很冷漠,南美人就一定很坦率吗?这些都是刻板印象罢了。难道社会学家都认为人们的情感表达受制于文化刻板印象吗?”
接着,她特别强调:“我认为,情绪一定与我们对某种情境的反应有关,也与该情境对我们的意义有关。”
米拉怀疑向李先生解释这些重要思想不是一个好主意—他似乎总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是对的,不接受任何他不了解的事情。她回答,社会学家也有很多种,她偏爱的是那些社会建构论者,“弗兰肯斯坦”里是这样讲的:
“并不是我们决定是否要有情绪,至少不是有意识地决定。而是我们感觉到情绪发生在我们身上。”米拉回应。
社会建构论者看待情感的观点和他们对待其他事情一样:情感是一种被承认的意义。他们的关注点在于确立社会中情感的规范和期望是如何产生和复制的。他们认为这些规范是情感产生而非压抑或释放的方式。这一立足点在方法论上与心理学非常不同。而在相对主义更不明显的社会建构论中,有一些基于生物性的情感是独立于社会影响和后天学习的。西奥多·肯普(Theodore Kemper)分析出四种基于生理的主要情绪:恐惧、愤怒、沮丧、满意/幸福。其他诸如爱、罪感、羞耻、骄傲以及怀旧之类的情绪则是在特定社会和文化中习得的次要情绪。比如说,有些社会是“耻感社会”,有些则是“罪感社会”。“耻感社会”的“耻”指人们会在公众羞辱下产生羞耻感。耻感社会更具有集体主义倾向—我们可能会想到“好面子”的东方文化,又或者是西班牙和意大利等天主教国家。罪感则是一种更加内在的、与良心博弈的感觉。罪感社会更倾向于个人主义,与新教或犹太教息息相关,罪恶是人与上帝之间的事。
阿伦听了点头,表示记得。他的父亲似乎还希望他继续展开。阿伦开口:“人们总说情绪让自己脊背发凉、刺痛或是心悸。既然情绪是一种基于大脑化学变化的生理反应,而且你无法有意识地控制它,那么社会性的东西又如何能影响到它呢?人们对彼此所说的话或者他们所做的事情只会影响到刺激的产生和感知,而这些都是大脑产生情感前就已经发生的事了。”
这些社会通常以小规模的家庭结构和更加脆弱的社会约束为特征,可能会具有更高的社会流动性。无论是哪种情形,耻感和罪感都是最基本的情绪表达。羞耻来源于对惩罚和因不当行为被排斥的恐惧;罪感则是一种因触犯戒律而感到的愤怒。它们都是基本的情绪,在学习和社会化的过程中加以体验和理解。社会结构塑造了社会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情感。
“啊,你说的是测谎器,或者说谎言识别仪?”李先生自鸣得意地说道,“我之前可见过真的,你知道的。”
米拉解释了主要情绪和次要情绪之间的区别,然后指出,他们看到的这些艺术品都发生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归属于王室、宫廷或随从中的某种特定文化。尽管统治者和最低等的仆人的主要情绪是相同的,但他们也要观察王室成员的次要情绪在社会结构中如何受到一套特定的情感规则约束。正像“弗兰肯斯坦”里提到的:
“你说得有点太跳了。你说我们的身体是社会建构的,这是什么意思?这样说有点奇怪吧。我们的生理反应是纯生理性的,而不是思考的结果。没错,社会刺激会对产生情绪起到一定作用,文化也会影响我们的感知,但是,我们的反应本身与社会无关。这个反应就是情绪。我们怎么知道自己产生了某种情绪呢—通过测量大脑特定区域的脑电活动或血液中的化学物质水平。在过去,则会根据手心的出汗程度及手汗影响的导电性来判断。”
更具相对主义倾向的社会建构论的研究路径大致相同。它们会将情感与任何内在的生物遗传因素分离开来,但不将情感和其所处的社会与文化背景相分离。这类社会学家从跨文化人类学的研究中得出结论:情感表达在不同的文化中不完全通用。我们根据不同的情况选择特殊的情绪术语来描述特殊的内部状况、思想或者行为集合,这些术语将解释那些行为,使之合理。情感绝不是纯粹的内在行为,而是与其他人的关系相伴相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与其他人的关系总是某种社会关系。因此,情感不会存在于社会语境之外。情感是人们用来理解自己和自己的处境,并将这种感觉传达给他人的一种判断力。
但实际上,她才刚说到情绪是“社会建构”的,阿伦就直摇头:
米拉用一个例子总结上面的文字:比起罗列无数理由、让别人猜测自己对一件事的感受,远不如一句“我感觉很难过”。在这种情况之外,情感是不存在的。李先生仍然乐此不疲地与米拉争论,然而阿伦似乎已经满足于保持沉默了。
社会学家对此有两种解释,都基于这样的一个观点,即没有什么天生的身体反应不是通过后天学习得到的,更不可能脱离社会的调节和建构。一种解释是,我们根据所处的情况及定义方式不同,对同一组身体反应进行了不同的解释。有时,我们学习在某种既定的情况下会产生什么样的情绪。另一种观点是,不光情感是社会建构出来的,身体反应也是如此。我们的全部都是社会的产物,情感则完全存在于人与人的关系中。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我是说他们—把情感简化成人们对情感的想法和看法,却把真正重要的事情排除在外了?你方才抱怨过心理学的还原论,但这过于极端了:你不能解释这些东西,就把这些重要的内容都丢弃掉了,这些内容在心理学中还是可以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