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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大给羊葱过了百日,又带着马车帮朝西岸子进发了。
吴老大一坐到车辕上,满胸满腔都滋生出无限豪情,经常禁不住站起身子,朝着后边的马车眺望。一百八十多挂马车,一辆跟着一辆,首尾相连,蜿蜒两三里远,如条长龙;喧腾着人唱、狗吠、马嘶,还有牲口颈铃的叮当、车户鞭子的炸响,头牯蹄子叩击千年古道的震响,交织成雄浑无比的马车进行曲;几百匹牲口的铁蹄在土道上踢腾起上千股灰尘,弥荡在官道上空,如同战马奔腾暴起的尘烟,十分壮观。到了夕阳西下,官道如同金带,通往梦境般的远方世界,庞大的马车帮在金带上缓缓移动,向着神秘世界逸去,一望无际,给人无限遐想。如果是在上坡,他能一览无余地观看马车帮沿着盘旋的山道,一圈一圈地艰难绕攀,整座山都被马车帮弄得喧哗起来。这时候,他就觉得胸腔中有种汹涌澎湃的激情,禁抑不住地吼唱起来:
北狄王逞干戈强施蛮横,请长缨奉君命领兵出征。到边关克五城旗开得胜,王强贼断粮草军心不宁。破重围多亏了将士用命,只杀得北狄王求和罢兵……
马车帮在吴老大的带领下,又住进了黄羊镇,还是那家马车店。玉蓉也四十多岁了,一般的庄稼女人到了这个岁数,都变得像坨豆腐渣,贫苦把她们的脸皮催皱了,岁月把她们的头发弄枯了,光景把她们的眼睛白整混了。她们把娃奶大了,却把自己的胸脯弄得耷拉下来了,腰也弄粗了,尻子也弄坠了。可人家玉蓉就不一样,跟二十出头的新媳妇没有啥两样,似乎岁月遇到她就溜到一边,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她生下老二以后,哪个大脑兮都不能朝后院的厦子房去了,只有吴骡子能去。
玉蓉的热炕上早就摆好了炕桌,桌上有一壶酒两个盅子四个菜。还生着羊粪炉子,炉子里的火正旺,把屋子里烘得很暖和。玉蓉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吴骡子对面,给吴骡子的盅子里倒酒,又瞟了他一眼,半娇嗔半埋怨地说:两年都见不上你一面,把妹子都快想疯啦!吴骡子说:这两年都是给南岸子拉货,不朝西边来,心里想你也没有办法。玉蓉说:多吃菜,少喝酒,酒喝多了伤身子。咱快点吃饭,早点睡觉。
吴骡子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突然,看见玉蓉炕头上有个拳头大的石头,很像老虎的脑袋,就拿到手里看,觉得润润的,很好玩,问玉蓉:这是啥东西,怪好看的。玉蓉说:这是河南的一个车户给我的,说是在新疆和田弄的玉石,天生就是老虎相,人家说很值钱。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值钱不值钱,就搁到炕头上,没事的时候拿起来耍耍。吴骡子说:我上道前才给孙子过了百日,我想把这个玉老虎买下给我孙子耍。玉蓉说:你喜欢拿走就是了,甭说钱的事情。吴骡子说:还是玉蓉妹子对我亲,你是离不开黄羊镇,要是能离开就把你带回西安,给我当小婆子。他把玉石老虎装到衣兜里,说:我这阵就把它装到身上,省得明天赶早起来忘了。
玉蓉说:你家老大把事情干大了,人家的眼窝都盯着你呢。我是有男人的人,我这阵不管跑到啥地方,人家都能把我找出来。前些年我叫你带我走,你不肯带我走,这阵你想带我走了,我又走不了啦。这就是命,我没有跟你的命。吴骡子说:妹子说得对着哩,咱这阵把事情干大了,好多事情反倒没有过去好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