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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梅花从屋里走出来,全无一丝恐慌,脸洗得白白的,扑了粉;头发梳得光光的,打了蓖麻油;红缎子棉袄黑裤子,打扮得像个回娘家的小媳妇。她走到马车跟前,屁股一扭上了车,用被子盖住双腿。娃娃还高兴地在马车下边喊:娘,早点回来,给俺多带点麻糖。
锁子没有立即吆车走,问吴老大:兄弟有点事情不明白,想请教吴大脑兮。吴老大说:请讲。锁子问:这个女人啥时候起就算我的人啦,与刘四和你们三家庄没有一点关系?吴老大不知道他要干啥事,答:上了你的车就算你的人啦。锁子说:她是我的人了,出天大的事情由我担着,与刘四和三家庄都没有关系?吴老大说:那当然。锁子说:有吴大脑兮这话,兄弟就敢收拾这婆娘啦!说完,猛然从腰上抽出藏刀,咬在嘴里,冲到马车跟前,一把抓住梅花的左脚,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把梅花脚后跟的粗筋挑断了,梅花惨叫一声,昏死过去。关中人把脚后跟上的那根筋叫缆筋,把缆筋割断了,人就没办法跑了。
猴急的刘四吼骂了一声:我跟你没完!掂着竖在房檐下的大铡刀,向锁子冲过去。
三家庄的人见锁子如此欺负刘四,都愤怒了,一齐朝锁子拥去,还吼:剁了他,竟敢在咱村里遭害人,把他的缆筋也挑啦!锁子看人们都拥上来,有了怯意,问:吴大脑兮,我没有坏规矩吧?吴老大说:没有。锁子壮着胆子说:既然我没有坏规矩,你村的人弄啥哩?
吴老大对刘四说:刘四,你给我停下!一把拧住刘四的胳膊,刘四手中的铡刀坠在地上,发出钢刃和冻地碰撞的脆响。
吴老大忍住愤怒对众人吼:让他走!
锁子吆着马车离开西安北乡三家庄,车上拉着被他割断了缆筋的梅花。马蹄磕击着冻雪,一步一步向南岸子走去。车后,留下一群呆如木鸡的男男女女,还有傻了一样的刘四,哭喊着叫娘的娃子。
谁都没有想到,把刘四嗜赌的毛病彻底除掉的是在天水的那天夜里。
吴老大带的马车帮行到天水,前边介绍过了,天水是出了陕西朝西走到甘肃境内的第一个大地方。天水的维人、蒙人、藏人、回人比宝鸡更多,民风更古朴、更野蛮,一句话说出,比立下字据还管用。生意间的交往、人的情谊,全凭一个“信”字。铺面、店家、车帮、驼帮、货栈、会馆,一旦失了“信”字,等于断了生意之路。但不等于没有不守信用之徒,遇到这类人物,轻则饱揍一顿,让其留下终身残疾。重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去掉一条性命,绝无人说其残忍。赌场更是如此,踏进赌场的门槛,父子、兄弟、亲戚、乡党的情分全无,只认钱,输光走人,要是赖账,绝不会让你竖着走出门外。年年都有几个赖子被横着抬出赌场,没人替他们说话。
马车吆进店,把车和头牯拾掇完毕,人吃饱喝足,吴老大就钻进被窝睡觉了。手下的车户有的进赌场、有的逛窑子、有的进戏院、有的进茶馆,马车店里剩下不足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