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马利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愛看小說網2kantxt.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嗯,是你。”马修承认道。
“那你就不要干涉。”
“嗯,我不打算干涉。有自己的看法并不就是干涉。我的看法是,你应该让安妮去。”
“如果她突然想到上月球,毫无疑问,你也会认为我应该让她去的。”马瑞拉和颜悦色地反驳道,“我可以让她和戴安娜晚上待在一起,如果事情只是这样的话,但是我不同意那个关于音乐会的计划。她去那儿多半会着凉感冒,而且那也会让她的脑袋装满乱七八糟的东西,兴奋异常。她一个星期都不会平静下来。我比你更了解这孩子的性格,也比你更了解什么是对她有好处的,马修。”
“我觉得你应该让安妮去。”马修坚决地重复道。争吵不是他的强项,但是很显然他善于固执己见。马瑞拉无助地叹了口气,以沉默来摆脱他的固执。第二天早上,当安妮在餐具室洗早餐用的碟子时,马修在去牲口棚的路上停下来,再一次对马瑞拉说道:
“我觉得你应该让安妮去,马瑞拉。”
有一刻,马瑞拉几乎要吐出一些不合逻辑的话。接着,她还是向眼前不可避免的事态屈服了,讥讽地说道:
“好了,让她去,既然没有其他任何事能让你高兴,就让她去。”
安妮从餐具室里飞奔出来,手中还拿着正在滴水的洗碗布。
“噢,马瑞拉,马瑞拉,请你把那些幸福的话语再说一遍。”
“我想说一遍已经足够了。这是马修干的事,我已经洗手不干了。如果你因为睡在陌生的床上或是因为深更半夜从热烘烘的礼堂里出来而患上肺炎,可别怪我,去怪马修吧。安妮·雪莉,你把油腻腻的水滴得满地都是。我从没见过这么粗心大意的小孩。”
“噢,我知道自己给你添了很多麻烦,马瑞拉,”安妮懊恼地说,“我犯了这么多错。不过,你就想想那些我可能要犯但是没有犯的错吧。上学前我会弄点沙子来把这些水渍擦掉。噢,马瑞拉,我的心思全都放到音乐会上了。我这一辈子还从来没参加过音乐会呢。别的女生在学校里谈论它们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局外人。你不知道我为此有多难过,不过你看,马修就知道。马修理解我,被人理解的感觉真好,马瑞拉。”
那天早上在学校里,安妮因为太兴奋了,没能充分认真地对待所学的课。吉尔伯特在拼写时超过了她,又在心算课上将她远远地抛在了后面。然而,安妮随之而产生的屈辱感并没有原先应有的那么严重,因为她在想着音乐会和客房里的床。那一整天,她和戴安娜滔滔不绝地谈论着这件事,如果换了一位比菲利普斯先生严厉些的老师,她们一定会不可避免地遭到一顿训斥。
安妮觉得,如果她不能去参加音乐会的话,她一定会受不了的,因为那天在学校,大家谈论的就只有这个话题。亚芬里的辩论俱乐部整个冬天每两周活动一次,也曾举办过几次小型的自由演出;但是这次是为资助图书馆而举行的很盛大的聚会,每张入场券要十分钱呢。亚芬里的年轻人已经练习了好几个星期,所有的学生对音乐会都特别感兴趣,因为他们的哥哥和姐姐将要参加演出。学校里每个九岁以上的孩子都希望参加,除了卡丽·斯隆,她爸爸对小女孩外出参加晚间音乐会抱有同马瑞拉一样的观点。整个下午,卡丽·斯隆都趴在语法书上哭,她觉得活着失去了意义。
对于安妮来说,真正的兴奋从她放学时开始滋长,并逐渐达到高潮,而等到她来到音乐会的时候,她变得欣喜若狂起来。她们用了一顿“非常考究的茶点”,接着又到楼上戴安娜的小房间里做了一番精心打扮。戴安娜把安妮前面的头发做成了一种高卷式的新发型,安妮根据自己掌握的一种特殊花型为戴安娜打了蝴蝶结。她们试用了至少六种不同的方法来安排脑后的头发。最后她们终于准备好了,兴奋得脸颊通红,两眼闪闪发光。
老实说,当安妮将自己普普通通的黑圆帽和样式陈旧、袖口紧巴巴的家制灰布外套,同戴安娜时髦的皮帽及漂亮的小夹克衫做比较时,心中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刺痛。但是,她及时地想起自己还有想象力可以利用。
接着,戴安娜的表兄妹们——来自新不里奇的默里一家子——到了;他们全都挤在一架大大的箱形雪橇中,里面铺了很多稻草和毛皮车毯。安妮坐着雪橇滑过缎子般光滑的道路,向礼堂驶去,看着积雪在车轮下泛起波纹,她深深陶醉了。壮美的斜阳中,积雪的小山和圣劳伦斯海峡中深蓝色的海水,仿佛是沉积在深红色和火红色水中的一大碗珍珠和蓝宝石,无比光辉壮丽。叮当的雪橇铃声和远处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森林中的精灵们在欢快地笑着。
“噢,戴安娜,”安妮紧紧握着皮车毯下戴安娜戴着手套的手,喘着气说道,“这难道不像是一场美丽的梦吗?我看上去真的和平常一样吗?现在我的感觉和过去完全不同,我想我的脸上一定表现出来了。”
“你看上去美极了。”戴安娜刚从她的一位表兄那儿得到了一句赞美,觉得自己应该将它传下去。“你容光焕发。”
那天晚上的节目是一连串“令人激动的心跳”,至少对于观众席中的一位聆听者来说是这样的,而且,正如安妮向戴安娜保证的那样,接下来的每一个激动都比上一个更令人振奋。当普丽西·安德鲁斯穿着崭新的粉红色丝制上衣,光洁雪白的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头上插着几朵康乃馨,“在一片漆黑中爬上泥泞的楼梯时”,谣言流传开来,人们小声议论着,说为了她,老师打发人一路跑到镇上给她买回了这身装扮,安妮因为强烈的同情而颤抖起来;当唱诗班唱起《远方娇嫩的雏菊上》,安妮凝视着天花板,好像那上面绘有天使的壁画;当萨姆·斯隆开始用动作演示“塞克里如何使母鸡孵蛋”时,安妮大笑起来,使得坐在她旁边的人也笑了起来,但他们是因为受了她的感染,而并非是觉得有趣,因为这个选段即使在亚芬里也算是老掉牙的了;当菲利普斯先生以最激动人心的声调朗诵那首马克·安东尼在恺撒遗体前的演说时——在每一句的句末,他都要看看普丽西·安德鲁斯——安妮感到,只要有一位罗马公民领头,她就会当场站起来参加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