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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么轻?我询问的时候,仁善摇了摇头,似乎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她说,为了减轻重量,鸟类的骨头里有空洞,器官中最大的是气囊,形状像气球一样。

听说鸟类吃得很少是因为胃小,血液和体液也只有一点点,所以即便只是流一点儿血或口渴也会有生命危险。因为瓦斯火花中释放出的一些有害物质也会污染整体血液,所以她们家换成了电磁炉。

就像相信鸟儿真能听懂自己的话一样,仁善降低了声音。

其实也有后悔的时候,如果养了猫或狗,就不用这么小心了。

瞬间,鸟儿从我的肩膀和手指上同时飞起来。我以为它们是在空中振动翅膀,结果阿麻停在仁善的肩上,阿米停在面向院子的窗框上。在它们飞起来之前,挥动自己的身体,我感受着像泡沫一样留在我皮肤上的感觉。我问仁善:

“它们大概多少克呢?”

仁善看着坐在肩膀上的鸟儿回答:

“这个嘛,大概二十克吧。”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眼前浮现出受孕初期胎儿的形象。我很久以前听说过,在感知到心跳时的胎儿体重大概就是这么重。这个时期,在受精卵里蜷缩成圆形的胎儿形状看起来与小鸟极其相似。

第二天早上,仁善用小货车送我到机场。回到首尔,每到无法入眠的夜晚,我偶尔会上网寻找有关鸟类的资料。当时还阅读了题为《鸟类是生存至今的恐龙》的科学杂志报道。地球表面因为与巨大小行星相撞而着火、滚沸时,在覆盖整个大气层、几乎将所有动物和植物都灭绝的火山灰中飞行了几个月之久的生命就是羽毛恐龙——鸟类。我还在相同的时期找到整理现存几乎所有鸟类照片和学名的网站,无意识地读着那些无法再记住的学名,时间因此缓慢流逝。某个夜里偶然找到用简明的线条绘制的鸟类断面图,因为它们特别美丽,所以还储存了图片。身体中间真的有像气球一样的气囊,骨头上椭圆形的洞像笛子的音孔一样穿透。在黑暗中我自言自语道:所以才会那么轻啊!我也因而想起毛衣线缝里的粗糙脚爪。

***

偌大的雪花落在我的手背上,这雪是从一千米以上的云端落下来的,那过程中究竟凝结了多少次,才会变得如此巨大?但为何依然如此轻巧?如果存在二十克的雪花,那得是多大的形状啊?

我观察老人如同石像一样双手拄着拐杖动也不动的侧面。她到底站着等了多久了呢?拄着拐杖的手会不会冻僵呢?时间似乎静止了,在所有商店都关上大门的这个寂寞小镇上,活着呼吸的似乎只有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的两个人。我突然想伸手去擦拭老人白眉上的雪花,好不容易才压制住这种冲动。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当我的手触碰到她的脸和身体时,她会不会整个人散落、消失在雪中。

***

看起来虽然健康,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听说不管有多么不舒服,鸟儿都会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在架子上。为了不成为捕食者的目标而基于本能地坚持下去,如果从架子上掉下来,那就为时已晚。

仁善神情忧愁地说着,阿麻坐在她的肩膀上。

白鸟的脸虽然朝向我,但并未注视着我。一只眼睛和仁善对视,另一只眼睛看着墙上自己的影子。肩上坐着鸟的仁善影子比实际大近两倍,我觉得很有意思,于是从背包的笔筒里拿出铅笔走近墙壁。

如果不满意的话,等一下我会用橡皮擦擦掉。

我在白色壁纸上沿着影子的轮廓用铅笔画出仁善像巨人一样的头、肩膀和巨大黑鸟的形状时,为了不让线条散乱,仁善静止不动。窗框上的阿米扑棱一下飞了起来,移动到罩灯上。光源晃动,影子也跟着晃动。罩灯一静止,影子也不觉地回到轮廓线内。

“不,不。”

阿米像叹息一样低声在罩灯上说话,似乎是无意中学会了主人重复的话。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仁善如此反复说话呢?

仁善抚摸着依然坐在肩膀上的阿麻的头说道:

“你们该睡觉了。”

好像约定好的信号一样,仁善开始唱起歌来。第一次听到,好像是旋律熟悉的摇篮曲。在由不知其意思的方言组成的第一小节即将结束之前,阿麻开始哼唱同一小节,变成轮唱歌曲。令人惊奇的寂静中微妙交错的和音断断续续。阿米好像在倾听,一动不动地坐在罩灯上,脸对着我。它的一只眼睛看着在墙壁上移动的仁善和阿麻的影子,另一只眼睛应该是看着在玻璃窗外的院子里因夜晚的光线而摇晃的树木。我很想知道以两个视野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会不会像那首轮唱的歌曲,在做梦的同时,还活得像现实一样?

***

从眼球内侧开始,经过脖子,连接到僵硬的肩膀和胃肠的痛觉线开始启动。口香糖已经没有糖分了,我在公交车上就已经吐掉,再拿出口香糖嚼,似乎也不会好起来。

我脱下手套,揉搓双手,揉出一点儿热气,然后按摩闭上的眼睛和眼窝。我屈膝蹲下,再站起来,转动肩膀和脖子,挺直、伸展腰部做深呼吸。

我反复往前、往后各走三步,然后回到老人身边。

如果尽快泡在热水里,说不定可以避免胃痉挛。如果可以喝热粥,在温暖的地方伸展身体、放松身体的话……

如果仁善现在不是在首尔的医院,而是在家的话,我想象着。如果她被我的电话吓到,开着卡车来接我的话;对着坐在副驾驶座上按摩眼睛的我说:“你以前喝完豆粥就好了吧?回去喝豆粥吧!”眼角浮现出自信的微笑。

***

十字路口红绿灯的灯光更显明亮,落在灯光前的雪花散发出更加鲜明的色彩。天要黑了。

公共汽车终究还是没来。

即使公共汽车现在出现,到达仁善家村落的时候天色也会变暗,很难找到路。

现在该是坐环岛巴士去西归浦寻找住处的时间。如果有周日开业的药店,应该可以买到泰诺止痛药。如果药物也无效,明天上午到内科就诊,也许可以幸运地拿到唯一能治疗偏头痛的处方。

在那之前应该打电话给仁善。

我不自觉地自言自语,热气在雪花间蔓延开来。不,应该发短信,因为仁善很难接电话。也或许在手机振动的瞬间,针正扎进手指。

钻进眼球内侧的疼痛越来越尖锐。明知没用,但我还是从口袋里拿出口香糖,把两颗正方形的口香糖拿出来,一起放进嘴里咀嚼,但因为觉得反胃又吐了出来。用口袋里的面纸包起来,那是我在飞机上拿到的,一按下去就渗出黏糊糊的液体。

不,我更改想法,决定打电话。输入文字对仁善来说反而更难。如果通话困难,看护会把手机贴在仁善的耳朵上。就算仁善不使用声带轻声细语,在这种寂静中,我相信她连一句话都不会漏掉。

应该告诉她我要放弃。我会说正在下暴雪,身体不舒服。仁善知道我的偏头痛会突然袭来,也知道随后的胃痉挛会麻痹几天的日常生活。更何况,对于济州岛的暴雪和交通状况,她应该比我更清楚。

***

当第五个连接音结束时,我按下终止按钮。过了一分钟之后,我再次按下通话键。因为手机老旧,已经过了更换时间,显示电池余量的标识只剩下一格。

终于有人接了,“仁善啊!”我叫她名字的同时,竖起了耳朵。我听到女人急切的声音,而不是仁善的低声细语。

“等一下再打,等一下。”

瞬间,我出神地看着通话中断的液晶画面。像是看护的声音,而且似乎不是在仁善的那个病房,而是被喧嚣、急促的声音所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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