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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和服的花纹。
“越后？雄之介先生是养子吗？”
手。
“总之，雄之介老爷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哪。他好像是越后【注】（日本旧国名，约相当于现今的新澙县。）出生的，这也值得他翻山越岭渡过三国峡而来了。”
“有手。”
那么与其说是地方上的名士，更应该说是指挥大局，暗中操纵财经界的黑手。
“手？”
“真了不起。”
今川闻言，停下脚步。
“……雄之介老爷生前甚至被称为柴田的左右手呢。”
“有手，手从和服袖子里伸出来。”
从公司名称来看，织作似乎也在制作纺织机。织作与靠丝线买卖发迹的柴田耀弘应该也是通过纺织业认识。到了雄之介这一代织作纺织机加入柴田集团旗下，不知道是因为柴田的经营策略，还是雄之介本人的才干，他自己也成为柴田的亲信，在组织里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只能这么形容。“哪里？”今川说，踮起脚尖。
“哦，上一代的织作家老爷和那个叫柴田的人好像有什么私交，所以……”
“那里，那是书房吗？那是……是亮先生吧？”
“那么，柴田为什么……”
耕作也停步，茜抬起头来。
只是这种话他不会说出口。
真佐子回头。
伊佐间心想，柴田耀弘是个大人物，这也难怪。
站在窗边的是是亮没错。窗户一角，露出了鲜艳的和服袖子。
——这个人死后依然影响着后世哪。
苍白的手从袖口伸了出来，抓住是亮的脖子。
不过这位大人物在去年夏天突然过世了。听说他的猝逝对各界造成种种冲击，连伊佐间的周遭都受到此事余波牵连，柴田的影响力可以说是难以估计。伊佐间本人一如往例，在穷乡僻壤逍遥游荡，所以得以幸免于难，但伊佐间的朋友们被卷入与那位巨擘的死相关的事件，左右两难。
是亮挣扎。
柴田财阀之首——柴田耀弘是个巨擘，坊间甚至传说他是财经界的幕后黑手。就连区区一个钓鱼池老板都知道他的名号，可见柴田耀弘是个多么响叮当的大人物。
“有……有人要杀是亮先生！”
伊佐间寻思着。
“什么！”
为什么会冒出柴田的名字来？
“有人……有人掐住是亮先生的脖子！”
“就是他，你知道嘛。那个柴田啊，就像是给织田家撑腰的后盾，所以……”
“不！”茜尖叫一声，冲了出去。耕作也跟了上去。
“柴田耀弘？”
伊佐间和今川对看一眼，追了过去。
“然后，接下来到了现在的雄之介老爷这一代……”仁吉说到这个，盘起胳膊，歪了歪脖子。“呃，那个了不起的大财阀，叫什么来着？不是有个原本做丝线买卖的大人物去年过世了吗？叫柴，柴……”
伊佐间完全不知道该从哪一条路、往哪里走才好。
当地的居民从事第一级产业，生活踏实，从他们的角度来看，靠着投资事业一举致富的暴发户肯定十足可疑。会捏造出玄奇的传说由来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置当地的利益于不顾，而要持续传播那种风闻的话，只能说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了。所以传闻才会自然而然地销声匿迹吧。这显示在现在这个时代，比起迷信，经济更具有影响力吧。
他只是跟在茜和耕作后面，没头没脑地跑过白色墙壁与黑色柱子的走廊，转了几次弯后，视野突然变得开阔，来到了先前的大厅。
不断地捐赠、捐款，甚至盖了学校，共同体似乎也无法不予以认同了。
葵和碧围在正中央的桌旁坐着。
“也因为那样，织作家本来老是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但是直到上一代，完全赢得了当地村民的信任。”
茜看也不看两个妹妹，穿过大厅，往螺旋阶梯下方的走廊跑去。两个妹妹想要问接着出现的耕作怎么回事，但用人的模样比姐姐更拼命，叫不住他，结果耕作也跑了过去，葵叫住伊佐间。
总觉得很奇怪。
“发……发生了什么事！”
是指基督教吧。只有上一代是基督教徒吗？
“手……有手……”
“耶稣？……”
“咦？”
“我孙女就读那个学校。那个学校是寄宿制的，很有名气哟。盖了那所学校的，就是上一代的织作家老爷。听说上一代的老爷是信耶稣教的。”
“是亮先生在书房遭人袭击了。”今川代为说明。
“不知道。”
“书房？袭击？被谁？”
“所以呀，那个时候啊，整个村子都感到相当疑惑。不过织布上一代的当家乐善好施，发财之后，一有机会就报答乡里。你知道隔壁城镇山里的那个女校吗？”
葵追问，但他们也不明白。要是跟丢会迷路，伊佐间没有理会葵的问题。背后传来陌生的声音：“被父亲大人吗？还是被……绞杀魔？”
确实，祖先靠着卖掉羽衣致富的轶事，也可以说是反映了织作家从事纺织机制作而致富的事实——不过这简直就像是在玩谱音游戏。那么这也不会是什么古老的传说吧，一定是在织作家致富之后——明治后期以后才编造出来的。伊佐间这么说，仁吉便“是啊是啊”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又说：“可是如果要和织布机的故事穿凿附会在一起，白鹤报恩应该也可以吧？”就算问伊佐间可以不可以，他也无从答起。
伊佐间瞬间回头一看，一个少女——碧——正在笑。
“那么豪华的建筑物，这一带很难看到吧。真的是发了哪。所以说，刚才的故事也不是从前就有的，而是宅子盖起来以后才流传起来的吧。我是这么想的。”
声音听起来很稚嫩。
伊佐间突然很想看看那栋宅子。
又在黑白走廊转了几次弯。
“这样啊。”
来到死巷般的走廊尽头处，茜在那里。
“大得吓死人哟。”
她激动地敲打右侧的黑色门扉，叫着：“老爷！老爷！请开门啊！”是尖叫。那里是书房的门，好像锁上了。
“吓死人？”
没看见耕作的人影。
“咱们从小时候就这么叫了，一些没口德的人把他叫做‘蜘蛛网公馆’。蜘蛛不是像这样，从屁股吐丝吗？因为织作家靠纺织机致富，人家才会这么叫吧。就是那栋盖在明神岬尖端，断崖那边的洋馆，是栋大得吓得人的宅子。”
伊佐间来到茜的身边，问了一声：“锁住了？”
“宫殿？”
茜一瞬间停下来，扑克着伊佐间说：“咦？嗯，从里面锁住了。”
“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胜浦的乡下人会去投资那种东西。织作纺织机——这是公司的名字——经营上了轨道，大赚了一笔。然后大概是明治三十五年吧，甚至盖了座宫殿。”
“备份钥匙呢？”
老人说，织作家似乎是在明治到大正年间，靠着生产动力织布机而致富的。所谓动力织布机，指的是靠动力运转的织布机器。伊佐间不太清楚，不过听说国产的动力织布机在明治三十年（一八九七）前后完成，而织作家参与了动力织布机的大量生产。
“啊，备份钥匙……备份钥匙……备份钥匙……”
“奇猫？哪来的猫？我不晓得织作家的祖先是怎么样，不过上一代和上上一代，就像他们的姓，是靠着纺织致富的。”
“钥匙在这里。不要慌，振作一点。”
“真是奇妙。”
真佐子推开今川，走上前来。“耕作呢？”
“那当然啦。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故事嘛，肯定是编出来的。说起来，说是早死，但雄之介先生也活了五十好几吧？上一代也活了六十二岁。所以那个传说啊，与其说是故事，根本就是中伤。没凭没剧的，现在已经没有人会说了。不过织作家确实不是船东，也不是富农，但从老早以前就是个豪门，这是真的。”
“说要从庭院……”
“可是……织作家没有断后。”
是要从庭院过来吧。
“当然是妻子的诅咒。天女后来发现秘密，知道自己被骗，气得发狂，但羽衣已经没有了，就算想回也回不去了。就是这个地方和其他故事不一样。天女——也就是娘子，非常不甘心。因为不甘心，想让骗了自己的织作家绝子绝孙，所以把入赘的女婿都给咒死了。生出来的孩子全都是女的，是天女的血脉。然后每一个入赘的女婿都两三下就给杀死了。换句话说，诅咒织作家的就是织作家的女人，结局就是这样。无聊。”
茜从母亲手里接过钥匙，准备开门，但不知是吓到了还是害怕，怎么样都插不进锁孔里，好不容易插进去，手也抖个不停，迟迟没有打开。
“那么诅咒是……”
没有多久，室内传来“锵”的一声巨响，可能是耕作打破了窗户玻璃。
“卖掉了，而且还卖了个好价钱，所以天女永远回不去了。织作的祖先得到了财富和绝世美女，成了个大富翁。所以呀，没办法像故事一样幸福快乐啊。”
伊佐间看不下去了，说“我来”，几乎是用抢的拿走了茜手中的钥匙，慎重地开锁。
“卖掉了……”
“喀”一声有了反应，沉重的门打开了。
仁吉答道：“这个嘛，有点不一样呗。传说织作的祖先啊，藏起了羽衣，娶了天女之后，竟然把羽衣卖给了诸侯还是大财主。”
门一打开，茜首先奔了进去。
一名男子发现天女在河边沐浴，便把挂在树枝上的羽衣给藏了起来。天女回不去天上，就这样成了男子的妻子。天女生了孩子以后，发现男子藏起来的羽衣，于是回到天上——他记得好像还有后续，有些版本的结局也不同，不过大致上应该是这样。男子利用奸计巧言骗了女子，说是坏事的确是坏事，不过最后落了个悲惨的结局，而且伊佐间觉得男子也没有坏到那种地步，必须代代遭到诅咒。他陈述了自己的感想。
葵超过挡在门口的伊佐间，接着进去，然后是真佐子。
伊佐间记忆中的天人娘子的故事是这样的：
伊佐间和今川并排在门口处，窥看似的望进室内。
那算是坏事吗？
这是一间很大的书房。
“就是那个，你知道嘛。织作的祖先啊，把天女的羽衣给藏起来了。”
除了门和窗户以外，全部都是书架。
“把羽衣藏起来的那个？”
窗户在门的对面。
“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真的是老祖母的故事喽。喏，天人娘子，就是那个故事。”
伊佐间看到的一定就是这扇窗户。
老人说“你这人也真是好奇”，露齿笑了。
樱树林的另一头，看得见刚才他们待的漫长走廊。
他恳求仁吉务必告诉他。
窗玻璃破了，但耕作不在室风。
伊佐间更感兴趣了。
破碎的玻璃底下倒着一名穿丧服的男子。
“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啊，是故事啦。”
不……
“所谓……过去的坏事是……”
是亮死了。
“哦，是故事啦。听说织作家以前做了坏事才得以致富，所以代代遭到怨灵作祟，入赘的丈夫每个都早死。不过这只是乡下人小心眼，觉得有钱人全都是做了会遭人作祟的坏事才会有钱。是穷人的自卑情结作怪啦。”
用不着走过去检查脉搏，就算远远地看，也可以看出他确实已经断气。
“奇怪的传闻？”
脖子变成赤黑色，无力不自然地扭曲。
“是啊。不过大家都认识织作家和村里其他人家不同，打一开始就不同。关于这一点，我以前也听说过一些奇怪的传闻，但现在没怎么听说了。因为织作家是地方的名人，没有人敢公开忤逆他们哪。”
弯曲的角度接近直角，还有些扭弯。
“可是历史悠久吧？”
圆睁的眼珠子几乎要蹦出来，鼻孔流血，口吐白沫，指尖像在用力，像是想抓却没抓到东西，维持着奇妙的形状僵硬了。伸出去的脚也朝着不寻常的方向扭曲。
“不是不是，应该不是。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农家还是渔夫，这一带每一户都是。”
不知道是失禁还是打翻了威士忌，地板一片潮湿。
“织作家也是武将？”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失去了正常的时间感觉。
说到万治，是一六六〇年左右的年号，仁吉老人一口气讲到三百年以前的事去了。
尸骸忠贞的妻子打破了一瞬的寂静：“老……老爷！老爷！啊！亲爱的，啊……”
难怪会鸡同鸭讲，那是相当久远的事了。
茜发出微弱的尖叫，分不清是哭声还是叫声，崩溃似的双手撑地。她想要攀住尸体，伊佐间慌忙踏进房间，阻止了她。
“当然啦。”
不能碰。
“好久。”
——这是……
“万治二年的事喽。”
“这、这命案，现场要……”
“什么时候的事？”
——凶手呢？
“说起来，胜浦这一带原本是安房里见氏家臣——正木氏的领地。正木氏和小田原北条家命运与共，灭亡了。代替正木氏入城的就是植村。”
他望向庭院。
“不知道。”
一闪。
“植村忠朝，德川家的家臣。你不知道吗？”
“呵呵呵呵。”稚嫩的声音。
“植村是……”
“报应不爽呀……”稚嫩的声音在伊佐间背后说道。
伊佐间摆好那块分不清是坐垫还是抹布的布块，坐了下来。然后他问道：
男子伺候着。
“织作家啊，在这胜浦一带本来就是富家望族，不过我不晓得详细的来历。听说植村将军进驻胜浦城的时候，织作家就已经在了。喏，铺块坐垫吧。”
坚硬的石板地冷得像冰，不管怎么焐它，都徒劳无功，体温从膝盖、小腿不断地流失。
老人的家是独栋房子，盖着生了锈的白铁屋顶，既荒凉又简陋，真正进去里面一看，也的确不怎么温暖。不过伊佐间可能因为深信春天已经来临，并不会觉得冷。而且他穿着冬天的御寒外套，不觉冷也是理所当然。
不久后，自已也会变成像这些石头一样的无机质吗？一想到此，男子涌上一股虚幻的、神圣的心情。
仁吉平常制作一些干货勉强度日，但事实上是靠着儿子寄来的生活费过日子，换言之，他根本没有必要工作。不过仁吉除了脚有些跛以外，身体健朗得很，所以整日闲得发慌，伊佐间恰好可以陪他解闷。
女子沐浴在月光下，静静地伫立着。
伊佐间和仁吉老人只是共乘同一班电车而已，伊佐间也不晓得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们几乎不了解彼此的来历底细，但伊佐间从片段听到的情报得知，仁吉老人原本是个渔夫，在战祸中伤了脚，目前隐居在家。
纤细、柔软的四肢沐浴在月亮的光辉下，散发出赛璐珞般苍白的磷光。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生物。
于是伊佐间拜访千叶的渔港，两天前，便寄住在仁吉老人的家。
女子的声带尚未发达，声音十分稚嫩。
他似乎是想去未曾造访过的海边，钓些莫名其妙的鱼。
“你……还好吗？”
这个看不出国籍的男子，是大家口中的白昼幽灵。意思是尽管他的穿着打扮十分显眼，却不会向周遭强调自己的存在。他平时总让人摸不清楚他究竟在不在，就算他不在，也没有人会为此困扰。所以他总是利用这点，随兴所至，外出流浪。去年年底，因为发生了一些事，他暂时安分了一阵子。但是到了三月，一感觉到春意造访，他的流浪癖又发作起来，就像字面形容的蠢蠢欲动，坐立难安，终于离家外出。
“我……不怕。”
伊佐间平素的工作是经营钓鱼池，而他的兴趣也是钓鱼，是个有些奇特的人。他的服装业难说是一般，乍看之下，实在看不出他是哪国人。现在他就戴着土耳其人戴的那种无缘帽子，穿着俄国人穿的那种御寒外套。虽然乱无章法，却极为协调。
“骗人，你的肩膀在发抖。”
实际年龄与关系都难以捉摸的两人，在刚结起花苞的樱树下，坐在路旁的木箱上，原本正在等人。
女子用力殴打男子。
这里是房总，兴津町鹈原，时值春天阴历三月，吹过的风依旧寒冷的渔港早春。
“我……怕。”
仁吉无疑已经迈入老年，而伊佐间的外表虽然老态龙钟，其实才三十出头，两个人的年纪就像父子般悬殊，看起来却没有多大差别，感觉几乎就像一对好友。有一部分是因为仁吉老人个子矮小，有时候还会流露出天真无邪的性情，不过最重要的理由，还是因为伊佐间的外貌未老先衰吧。
“没骨气。”女子嘲笑，“奴隶啊……”
仁吉个头很小，不管是坐是站都一样矮小。伊佐间则是身材高大，随随便便就高出仁吉两颗头，但是他有些驼背，看起来是不多高。
男子垂下头来，抵在冰冷的石头上。女子把脚放在他的头顶，用力踩踏。
“说来话长，进屋里去呗。”仁吉说道，站了起来。
女子不屑地说：“你迷失了神。能够拯救你的，已经不再是天父了，只有我而已。你是我的使魔【注】（传说中供女巫或魔法师使唤的魔物或精灵）奴隶啊，照着我说的……去做。”
“那么源头是……”
女子的脚用力，男子享受着痛苦。
仁吉的口气就像个江户人。伊佐间这么说，仁吉便抗议道“胡说八道，我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安房产的乡下人”，摆了个夸张的动作，仍然充满江户风味。
“穿上肮脏的死人衣裳，你才能够独当一面。若非如此，你连呼吸都不能。噢，多么没用的人啊。你是人渣，垃圾。”
“传的啦，传闻不可能是真的啦。只是无风不起浪哪。”
“对……我是个没用的人。”
“毒死？那么是被杀的？”
“若不是我赐予你那件衣裳，你早就死了。有趣，真有趣。”
“这样啊。死的就是那个织作家的老爷，记得才五十多岁吧。这一带啊，都盛传老爷是被毒死的。”
女子挪开脚，愉快地笑。“穿上那件衣裳的你是什么？”
“不。”
男子回答：“从和服里伸出来的手，全都是来自冥界女人的手。”
“天还蛮冷的呢，要进屋吗？”
这是男子所知道的惟一真实。
仁吉说到这里，用力吸了一口烟斗，一瞬间停止呼吸，把嘴巴嘟得圆圆的，“波”一声吐出甜甜圈状的烟来。
“别笑死人了，真蠢。你说你那双肮脏的手会变成女人的手？很好啊，很不错嘛。那么你是什么？穿着那件衣裳的你是女人……还是男人？”
“世家嘛……说是世家也算世家，不过原本应该是渔夫吧。对哟，那么也算是暴发户吧。”
“哪边都……不是。”
“世家？”
女子放声大笑。
“不过也不是暴发户。”
“这……真是有趣呢。多么不道德啊！”Deviliah(恶魔的)、diabolism(魔性)、infernal(地狱般的)、abominable（可憎的）……啊，多么值得赞叹的词啊！非男也非女的生物——完美无缺的两性具有者——呵呵呵。你想要借着这个来赢取世界吗？”
“有钱人？”
接着她恢复严肃。“别末玩笑了，你是虫！根本没有雌雄可言！”
“我不晓得你知不知道，不过这一带每个人都认识，是一个叫织作雄之介的大财主。”
女子用力踢踹男子。“你喜欢女人吗？”
“谁……”伊佐间以他独特的语法问道。他总是省略大部分的语句，却依然能够准确传达意思。当然，他这是在询问刚亡故者的姓名。
男子只是发抖，他无法回答。
牙齿好白，也许是因为脸很黑吧，这位老人晒得相当黑。不仅如此，卷成一条绑在头上的手巾也呈现煮透般的颜色。
“呵呵呵，你怕是吧？没骨气。那么我……我呢？你喜欢我吗？还是怕我？”
“多么豪华的葬礼啊。法事办得这么盛大，跟喜事没什么两样。喏，摆了那么多的花，真是浪费哪。”吴仁吉说道，转向伊佐间，露齿而笑。
“你……”
黑与白连绵不绝的物品。仿佛连这黑与白、天空的蓝与点缀各处的佛具的金，都沾染了味道。伊佐间任意解释：因为这些物品在丧礼时几乎都是整套出现的。
男子寻求救赎似地伸出双手。
——黑白黑白黑白。
女子踩住男子的脸。
一切都是风景唤起的虚假气味，是视觉的嗅觉化。
“你喜欢我？这个自不量力的家伙！被你这种非男非女的怪物说喜欢，教人浑身发毛！崇敬我！”
鲜花的鲜香、线香的清香、寺院的古香、附着在丧服上的樟脑幽香、潮湿的泥土香。一切带有佛教色彩的气味，就是所谓葬礼的味道。伊佐间闻到的似乎就是这个。然而距离会场相当遥远，其实不应该闻得到的。
女子踢开男子的脸。“畏惧我！”
伊佐间一成的鼻子这么感觉到。
再次殴打他。
——葬礼的味道。
接着两个影子缓缓地重叠在一起。
直通到底的道路两旁，黑白相间的鲸幕【注】（在日本，丧事所使用的一种黑白条纹相间的布幕。由于鲸鱼的身体也是黑白两色相间，故称鲸幕。）绵延不断，尽头处有一群人正吵吵嚷嚷地举行佛事。
邪恶的话语，回荡在圣堂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