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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平台用工细分使得外卖骑手产生了分化。在过去的十年间,外卖平台的商业规模从几近于无扩张成拥有庞大消费群体的“送餐帝国”,这在世界上的任何国家都几乎难以实现。外卖平台在飞速的业务扩张中不断地调整自己的运营策略。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便是对于劳动力大军的动态灵活管理。一个非常明显的态势是,外卖业务的细化同时伴随着骑手工种的细化。我根据田野观察大致梳理了一下外卖平台对于骑手类别的划分发现,外卖骑手的类别不断被细分,从最初的“直营”和“众包”两个类别,逐步演变为“专送”“驻店专送”“普通众包”“乐跑众包”“驻店乐跑”等多个类别(参见图14)。平台同时会根据不同的地域特点来配置不同的骑手种类。例如,在一些距离较短但人流密集的地方,平台会加派乐跑骑手,专门配送数量庞杂的“小单”以提高外卖配送效率,而在距离较长、人流较少的地方,平台则会安排更多的普通众包骑手。

“乐跑”政策一推出,众包站长们便有了具体的任务和指标,他们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将更多的骑手“招揽”进乐跑人力池。为了完成计划,北京商圈各处的众包站长使用了各种策略来鼓励众包骑手干乐跑。于是,众包骑手除了需要应对来自乐跑骑手的“日常心理伤害”之外,还需要应对众包站长的“骚扰”。众包站长每隔一段时间就与众包的骑手们以“学习平台政策”的理由见面,并劝说他们跑乐跑。东高地的众包骑手赵武有过好几次这样的经历:

送外卖是一项孤单的工作。在平台的招工和用工过程中,每个人都代表一个独立的“责任体”。一旦接到送单的任务,这个“责任体”需要完成接单、安排路线、送单、联系顾客、处理意外等一系列任务。一个站点的工友或者周边认识的骑手并不能真正算作可以依靠的人,因为他们如同个体化的自己一样,也在流动。我曾访谈过的朝阳双井站点的一名站长说,他所在的站点除了他和调度员,半年之内,所有的骑手都更换了一遍。“没有一个以前认识的,都走了。新进来的多,弄得我一直叫不上名字,也分不清谁是谁”。高速的流动使社群和社会关系的建立变得困难,大城市的外卖骑手蜂拥而来,又四散而去,很难形成真正的组织化力量。

给我们封号。说我们一天拒单太多了,然后让我们去“学习”。学什么?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把我们叫到一个地铁站旁边或者小吃店跟前,训你两句。然后开始打广告,让你干乐跑。说乐跑怎么怎么好,干了乐跑就不用整天等单了,单都跑不完。……我们那个站长特烦人,每天变着法子坑骑手。大家都老烦了。

首先,外卖劳动中个人化、原子化的劳动生产方式使外卖骑手的联结变得困难。在既往研究中,互联网的中介、动员能力一直为学者所称赞,例如在车企工人的罢工中,互联网在提升工人的认知和情感、提升组织效率、提供示范等方面影响颇大,大大促进了工厂工人的参与度和团结度。但在外卖的语境下,个体化的流动以及随时接入互联网的便利成为其进一步分化劳动者组织的手段。在外卖用工中,传统劳动场景下的固定工作场所、集体宿舍、集体业余活动等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工作地点、基于手机的远程系统接入和近乎寂寞的个人等单过程。从抗争政治的角度讲,劳动者集体式的日常生活、消费、休闲能够在无形中促进其团结纽带的形成,但是这样的场景在外卖用工中并不存在。平台采用的是基于算法系统的一对一劳动接入口,远程的控制虽然没有值班经理、流水线工长那样直接有效,但是也足够迅速和明确。我们可以想象,奔走在大街小巷的一个个骑手和他们所携带的手机、电动车,共同组成了一个个信号终端,源源不断地接收、反馈来自后台系统的指令和要求。大家互不影响,既不需要流水线一般的团体合作,也不需要为了超过别的车间而组织“赶工游戏”。只要个人及时、准确地完成订单,其他事情大多与己无关。

根据赵武所说的,东高地周边在推出乐跑之后,站长又与平台商量,推出了“驻店乐跑”的骑手“新品类”,就是在乐跑的基础上再进行分工细化。一个或几个骑手专门负责几家餐饮店的外卖订单配送。这些餐饮店一般出单量大、配送范围近。这样下来,众包骑手原本被乐跑日益“侵蚀”的单量变得更少,选择坚持干众包的骑手越来越少。用赵武的话说,“钱是没有了,就剩下一点骨气了”。2022年初,我在微信上和赵武聊天。他说自己在附近加油站找到了一份加油的工作,而且对方还给交社保。他已经签了合同,准备去上班。他开玩笑说,“众包已经快被平台杀死了,挣不了几个钱,我再这么下去,连自己家的狗都养活不了”。赵武家养了一只金毛,他有时会在朋友圈晒自家狗的照片,有时也会发给我看。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在骑手反对的声音很多也很大的情况下,依旧无法影响到平台的招工和派单政策?这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按照一般劳资矛盾的路径进行分析,工人的诉求没有被重视和回应的主要原因,或在于资方对于商业利益的看重和考量,或在于工人的反对声音暂时无法影响到资方的正常用工生产。在平台市场逻辑的语境下,公司对于劳动者、工人的管理已经全然不同于制造业。我想要论述的是,当下平台化的用工模式本身是削弱劳动者声音、降低劳动者联合性的重要途径。其中包括两个路径,一是基于媒介技术中介化的个体劳动形式,二是基于工种细分后的内部分裂。

工友变成了彼此的竞争对手,这是目前众包骑手面临的“无奈”。在外卖的语境下,平台的雇佣类别划分有意无意地造成了骑手之间的隔阂和边界感,这一点在既往的平台劳动中还未被充分讨论。以细化分工为特点的平台的资本生产政体在无形中构筑了工人群体劳动过程的差异,从而构建了基于劳动特征的“鄙视链条”。在平台的设计方案中,不同的工种彼此之间存在竞争关系,因此骑手的联合也变得困难。这些隔阂、边界不仅体现在骑手关于送餐劳动的话语论述之中,也体现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例如,众包骑手、乐跑骑手和专送骑手在空间区域的使用上存在差异。同一区域内不同类别的骑手在等单的时候,分别拥有属于自己的固定聚集点,彼此之间少有往来。在楸树街,众包的骑手占据美食一条街店面的主要步行区域;乐跑骑手因为经常被众包骑手奚落而往往选择在距离主街不远的附近街道等单;专送骑手因为站点在一家大型超市门口,往往选择在超市附近聚集。确如马克思所言,外卖骑手的细化分工实际上进一步削弱了骑手的劳动价值,加剧了骑手内部的竞争,使骑手之间的联络合作变得越来越困难。

如果众包骑手对平台的运营和管理不满意,他们是否可以联合起来发表自己的意见、影响平台的管理政策呢?我曾试着寻找这样的发声和抗议,也确实找到了一些案例。除了一些零星的罢工,骑手们与传统工人并不相同,他们更加具有媒介敏锐度,会利用短视频、直播等网络平台来发表自己的见解,大多数是通过自身的劳动经验在“抖音”“快手”等媒体上控诉平台的不公正策略。这些视频有的关注度颇高,也收到不少留言、点赞和转发,但是总体上来说,它们对于平台推行的管理政策并无太大影响。

“黏在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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