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人”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以及其他关于性、性别的问题与其背后的语言现象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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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社会性别不是在出生时就已完全角成的,那么我们的每一种不同的性别到底是怎么来的呢?这似乎不是一个语言问题,有些哲学家的理论认为,性别实际上是通过语言本身构建出来的。他们的观点是,人们并不是因为属于某种性别所以会那样说话,他们不是简单地用语言来反映自身的性别——比如说,因为你知道自己是女人,所以就把自己称为“女人”;或者你只使用“女性化”的脏话,比如“gosh darnit”而不是“goddamnit”(天杀的),因为你从小就被教导要有礼貌——事实恰恰相反:人们之所以被归类为某种性别,是由于受到了他们说话的方式,以及自己在交谈中收到的反馈的影响。语言才是社会性别诞生的温床。
最终,这些杂乱的定义混淆了社会性别具有的文化含义和生理性别具有的身体含义,导致“woman”的含义无比模煳混乱。
我们一直处于持续不断的、使用语言来构建性别的过程之中——20世纪90年代,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性别理论家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首次提出了这一概念。她提出了一种叫作“性别操演”(gender performativity)的理论,其核心含义是社会性别并不意味着你“是”谁,而是你“做”了什么。在巴特勒看来,当我们做某些事情,我们才成为“人”,在此之前,“人”并不存在。也就是说,一个人是谁与一个人所做的事情是“同步”产生的;当你在了解与参与社会实践的时候,你和你的社会性别身份就会同时浮现出来。
继续翻看关于“woman”的定义,你会发现紧接着的是“女性仆人或家政助理”以及“妻子、情妇或女友”。 这些标签与身体部位毫无关系,它们描述的是由文化创造的角色和人际关系,当然并不适用于每个女性。
所以我们使用的词语不仅反映了我们是谁,而且还能动地创造了我们的身份。这是怎么实现的?一种主要的方式是,人们通过特定的标签、代词和称呼来认定自己的社会性别。顺性别(cisgender)、跨性别(transgender)、灰色性别(graygender)、泛性恋(pansexual)、无性恋(asexual),以及其他各种性别和性向认同术语不在本书的讨论范围内,只需知道这一系列词汇是不断演化发展的就行了。这些词汇对于一些人来说很难理解,但重要的是你得明白,它们的存在并不是为了让你挑个新标签来代表自己,以此显得你时髦又前卫,然后在感恩节聚会上把家族里的老一辈们说得或气得晕头转向。”社会语言学家一致认为,创造这些不同的性别类型与人类对划分物种类型的深层次渴望——识别生物群体,将其分类,并试图找出它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有关。这是分类法的一种形式:我们创造这些标签来帮助我们理解周围的世界和我们自己。
要找出一个词的“真实”意思,我们的第一步通常是查阅官方定义。但即使是词典也没有为这个“生理性别一社会性别”之谜提供一个明确的答案。在我写这篇内容的时候,世界上引用次数最多的四本词典——《柯林斯词典》、《韦氏词典》、Dictionary.com和《牛津英语大词典》——都把“woman”定义为成年雌性(female)人类。这一定义意味著作为“woman”和作为“female”是必然联系在一起的。那么,“female”又是什么呢?这些词典都将这个词定义为“能产生卵子并生育后代的生理性别”(或与此略有不同)。由此看来,我们可以根据词典定义创建如下关联:一个成年人若要成为一个女人,必须能够产生卵子并生育后代。这是一个有关身体的定义。与此类似,这些词典都将“man”定义为成年雄性(male)人类,只有韦氏词典对“man”的第一条定义是简短的“一个人类个体”——这明显反映了普遍存在的默认男性的观念。
将不同的性别和性向进行分类以便更好地理解,这种需求不是什么新鲜事。在19世纪的德国,有一个非常强大的研究机构,叫作“科学-人道主义委员会”——现在被公认为第一个LGBTQ+权利组织——专门致力于这种精确的分类。该组织由犹太医生、性学家马格努斯·赫希菲尔德(Magnus Hirschfeld)创立,他的研究内容是柏林人的性向和性行为。赫希菲尔德被称为“性学界的爱因斯坦”,他是最早认识到存在性别光谱——与男性一女性、男人一女人的二元划分相对——的西方科学家之一,他创建了一个类别系统来描述这个连续体中不同的点。赫希菲尔德的分类涵盖了64种可能的性向和性别类型,从男性化的异性恋男性、女性化的同性恋男性,到“transvestit”(异装癖者)——这是他在1910年创造的一个术语,现在我们称这些人为跨性别者。在赫希菲尔德看来,每一种性别标签都有一个独特的、准确的、基于生物学的定义,就像从环节动物到刺胞动物,每一种无嵴椎动物都有一个这样的定义。
社会性别与生理性别的问题是“woman”和“female”语义辩论中最关键的方面之一。我们应该用“woman”这个词来描述社会性别(与文化和概念相关的东西)吗?应该用“female”来描述生理性别(与身体相关的东西)吗?为什么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是必须首先阐明区分的重要概念?此外,为什么我们现有的描述它们的词都那么模煳不清?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科学家们逐渐意识到,不能单纯地基于生物学来划分或解释人类的性别和性向,人类的大多数现象——从智力到成瘾——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由先天和后天因素共同作用产生的。尽管如此,赫希菲尔德的贡献仍然是重大的,他为这些看似无法解释的个体身份寻求命名和生物学基础的冲动非常合情合理。他认为,如果他能对不符合传统二元标准的性别和性向提出科学解释,给它们命名并证明它们不是道德缺陷,那么就会改变很多人的政治处境。在赫希菲尔德的时代,以及整个19世纪和20世纪,性别和性向超出二元标准的人群会遭到法律的严惩,这不仅限于德国,包括美国在内的大多数西方国家都是这样。赫希菲尔德和他的同事们相信,只要能够科学地验证那些被视为“反常”的身份的合理性,那么或许就能推动法律的变革。
为什么在故意贬低女性的时候,说话者经常选择使用“female”这个词呢?卡梅伦推测,这可能是出于想攻击女性在生理结构上有缺陷的心理。这句话的意思是,“female”是一个用来描述动物躯体的科学术语,指的是一种生理性别,包括外生殖器、染色体、性腺和其他生殖器官这些性征。与此同时,“woman”是一个只用于描述人类的术语,指的是一种社会性别,这是一个由文化创造的、更复杂的概念,下文会试着解释一下。通过给一个人贴上“stupid,crazy female”的标签,就可以表示这个人的智力缺陷与她的外阴、XX染色体、子宫等有关联,仿佛她身体所属的生理性别类别导致了那些负面特征。
幸运的是,如今你再也不会因为你想和谁上床或者你的性别而被逮捕了——尽管仇恨犯罪仍然十分普遍——至少在大多数英语国家是这样。但人们仍然强烈地需要找到一种语言来描述这些不同的身份。我们仍然渴望标签。语言学家说,这是因为语言具有使经验合理化的力量,类似于一个想法只有被正式命名才能生效。“这显然能赋予人们力量,让他们发现自己不是唯一拥有这种体验的人,而且这种体验是可以命名的。”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的性别和语言学者拉尔·齐曼解释道。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被划分到现有的类别中并因此感到被赋权,可能将来有一天,非标准的性别和性向会被世人广泛接受,那么到时候这种标签光谱就没有必要存在了。但目前来讲,标签可以使许多曾经感到被孤立和被忽视的人们得到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