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让这本书多一点彩虹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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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德克和德威特这样的角色形象助长了一种刻板印象,即受过教育、外形精致的人就是同性恋者,而同性恋者就是邪恶的人。这种观念影响深远,以至于许多迪士尼电影中的反派都被描绘成装腔作势的同性恋者:想想胡克船长和贾方,他们戴着华丽的帽子,举手投足都是贵族的姿态,更不用说深海女巫乌苏拉了,众所周知,她的形象设计受到了著名变装皇后迪万(Divine)的启发。”就连迪士尼动画里的反派动物角色,比如谢利·可汗、刀疤⁺,以及《妙妙探》(The Great Mouse Detective)里的瑞根教授,都被描绘成扭捏作态的同性恋者形象,被赋予同样含煳的英国口音、夸张的辞藻和对愚蠢工人阶级的蔑视(“我周围都是白痴”是刀疤的著名台词之一)。
《回复所有人》的听众很快就指出了主播关于“yas”起源的错误,在接下来的一期,一位活跃在20世纪80年代舞厅的表演者乔斯·斯特拉瓦干萨(Jose Xtravaganza)受邀参加了节目。斯特拉瓦干萨表示,对发明“yas”的群体来说,这个词的意义比为了时髦在网上随便用用要大得多。处在这个词背后的是一个关乎生存的问题,它代表着团结互助,以应对每天都会遭遇的歧视和不公。“我们当时得说暗语,”他说,“这样才能让外人不懂我们到底在说什么……只有自己人才能明白,你知道吗?这是我们对抗社会的暗号。”
学者们认为,许多男同性恋者可能不自觉地从他们身边的环境中,以及从电视和电影中“学习”到了“男同性恋声音”。从 19世纪开始,男同性恋角色在美国主流娱乐中便占有一席之地;只是直到20世纪90年代左右,他们都总是以某种极端刻板印象式的形象出现,比如富有、浮夸的“娘娘腔”或超级聪明的狡猾反派。戴维·索普在《我听起来像男同性恋吗?》里解释说,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他所在的社区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同性恋人物(至少没有任何一个公开出柜的)”, 但他知道男同性恋者说话是什么样子的,因为银幕上有一些男同性恋者的典型形象。这些形象包括鼻音明显的李伯拉斯·和杜鲁门·卡波特(Truman Capote),以及狡猾世故的电影反派,如1944年电影《罗拉秘史》(Laura)中的沃尔多·莱德克(Waldo Lydecker)和1950年电影《彗星美人》(All About Eve)中的艾迪生·德威特(Addison DeWitt),他们都是衣着打扮时髦完美、刻薄毒舌的花花公子形象。
索尼娅·莱恩哈特指出,白人直男,也包括白人男同性恋者,为了显得时髦而说“yas”和“werk”这样的词,有点像白人流行歌手留脏辫、戴金链子、穿低腰牛仔裤。这种行为是单独提取了受压迫文化中“酷”的部分,同时却傲慢地忽视真正发明这些“酷”东西的文化背后的艰难处境。
史密斯认为,我们的声音是偏向女性化还是男性化,可能与我们成长环境中的语言有关。在《我听起来像男同性恋吗?》中,索普介绍了他的一个直男朋友,这位朋友在一个以女性为主的环境中长大,现在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很符合对男同性恋者的刻板印象(他的声音“全是高音,没有低音””,他笑着解释道。他发的咝音s是我所听过最明显的)。与此同时,索普的另一个朋友是真正的同性恋者,他在一个由运动员兄弟组成的家庭中长大,现在说话就跟普通的异性恋、热爱足球的男人一样(声音低沉单调. 体育词汇丰富)。
莱恩哈特继续说道,白人直男不必从此再也不说“yas queen”(是,女王大人),就像贾斯汀·比伯(Justin Beber)不需要摘掉他的珠宝一样。但如果他们想继续使用边缘群体创造出的文化成果,那么作为交换,他们至少也应该做到认可并支持这些群体。舞厅文化团体“斯特拉瓦干萨之家”(House of Xtravaganza)曾在 Instagram 上发表了一篇简洁的帖子,总结了他们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你不能一边说着‘yaaass’、‘giving me life’(让我燃了)、‘werk’、‘throwing shade’、‘read’、‘spilling tea’(分享八卦)之类的词,一边还恐同恐跨。这些短语都是变装文化和舞厅文化的直接产物。你不能把黑人和拉丁裔酷儿/跨性别者非人化,然后挪用我们的东西。”
我们已经知道,并不是所有女性说话都有这些特征,也不是只有女性这样说话。同样的逻辑也适用于男同性恋者。就像有很多男性爱用句尾附加问句和气泡音一样,有很多直男说话有鼻音和唱歌似的语调;同样,也有很多男同性恋者“听起来像直男”。
其他英语国家的酷儿社群也创造出了绝妙的俚语。英国男同性恋者发明的另一个强有力的词汇系统叫作“Polari”。20世纪早期到中期,英国的许多男同性恋者都能流利地使用这套黑话,专门用来欺骗或迷惑外人。“polari”是意大利语动词“parlare”(意为“说”)的变体。早在16世纪,该词汇系统就被广泛使用,它是伦敦俚语,单词倒读和蹩脚的罗姆语、依地语与意大利语的混合体。 Polari的整个词汇系统包含了几百个单词,如果你熟知其中的词语,那你会从演员、马戏团表演者、摔跤手、海军水手,以及各种同性恋亚文化成员的口中听到它们。但对其他人来说,这些词听起来不知所云,这样目的就达到了。
男性“听起来太女性化”是解开“男同性恋声音”来源之谜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让戴维·索普和我的中学朋友如此悲伤的原因。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这些男同性恋者说话方式的特点与罗宾·拉科夫在20世纪70年代首次发现的言语特征极其相似:句尾升调、爆破辅音的过度发音,以及抑扬顿挫的语调变化,这些都是针对女性说话方式的刻板印象。
Polari文化兴盛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只有那些经历过这个时期的人才会记得。我在YouTube上找到了几个这套词汇使用者的视频片段。在其中一个视频中,76岁的前变装演员斯坦·穆拉诺(Stan Murano)列举了他过去最喜欢说的暗语:“如果看到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我们会说‘bona ro me,dear’(嗨帅哥,快到姐姐怀里来)……手指叫作‘martinis’,屁股是‘brandygage’……‘ogles’是眼睛,‘riah’是头发,‘bats’指的是你的鞋。”他边微笑边回忆往事。
本着为我的中学朋友正名的精神,我现在想澄清一下关于“男同性恋咬舌发音”的误会:真正的咬舌发音是一种语音上的延迟,通常出现在儿童话语中,这是由于一个人的舌头在嘴里伸得太前,导致“s”的发音听起来更像“th”——比如《脱线家族》(The Brady Bunch)里的辛迪:“They ttthhha y I talk like a baby!”(他们“嗦”我说话像个婴儿!)但是我们以为“听起来像男同性恋”的s音实际上并不是咬舌发音,而是被语言学家归类为咝音(sibilant)s、它是通过将舌尖放在上颚上产生的一种类似口哨的声音。语言科学家保证,绝对没有证据表明男同性恋者更倾向于咬舌发音,但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说话带有咝音s的小男孩经常被错误地定性为咬舌发音,并被送往语言治疗中心接受治疗。得克萨斯大学的语言学者罗恩·史密斯(Ron Smyth)解释说:“以前人们总是把过于靠前的 th音和声音太女性化混为一谈。”
20世纪60年代中期,由于BBC的一档流行广播节目中设置了几个说 Polari语的角色,这套密语就不再是秘密了(主流媒体毁掉了你最喜欢的地下俚语,你恨不恨?)。1967年,同性恋在英国合法化后,同性恋解放运动活动家认为这套暗语在政治上是落后倒退的,不鼓励人们再使用它。尽管如此,在现代英国,以及一些美国的俚语中仍然可以找到一些 Polari单词,比如“bear”(指身材高大、体毛茂盛的男同性恋者)、“twink”(没有体毛的年轻男同性恋者)、“bumming”(肛交)、“cottaging”(在公共卫生间里猎艳做爱)、“camp”(娘娘腔的)、“trade”(性伴侣),以及“fantabulous”(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