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让这本书多一点彩虹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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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个人而言,当时我听不出我朋友发的s音有什么不同——听起来绝对不是咬舌发音——但现在回想起来,我明白了折磨他的人是什么意思。事实证明,戴维·索普、他的街头受访者以及其他许多讲英语的人似乎都能识别的“男同性恋声音”,确实是一个系统性的现象。语音学家已经描述出了构成这种“男同性恋声音”的发音变异:其中包括更清晰、更长的元音;延长的s和z音;说话带鼻音;还有t、p和k的过度发音——指的是在辅音结尾的单词后面加一小口气,比如“cat”(猫)或“thick”(厚的)听起来像“cat- uh”或“thick- uh”。学者们还注意到,这种所谓的“男同性恋声音”的特点也包括句尾升调,以及轻快的、如音乐般抑扬顿挫的语调。当然还有常见的“男同性恋咬舌发音”,但事实证明根本没有这回事。
相比之下,女同性恋俚语的历史并不像舞厅俚语或 Polari那样丰富,或者至少没有被大量记录过。女同性恋语言缺乏文献记录的原因主要有两个:首先,尽管在LGBTQ+解放运动之前,女同性恋者被逮捕的可能性较低,但她们要独立于男性生活也非常困难,这使得发明出一套系统完备、广为人知的暗语词汇也愈加困难。简单地说,整个社会让女同性恋者从一开始就更难找到彼此(这可能是格申·莱格曼根本不相信女同性恋存在的另一个原因)。正如女同性恋者、女性主义语言学家朱莉娅·佩内洛普(Julia Penelope)曾经解释的那样:“女同性恋在我们的社会中一直受到集体性和历史性的忽视,导致她们一直是彼此孤立的。”正因如此,她们没有机会创建一个“能够发展女同性恋审美的、有凝聚力的社群”,佩内洛普说。
我第一次意识到“男同性恋声音”是在六年级,当时我最好的朋友,我戏剧班上的一个男孩,由于他的s发音而遭受了一整个下午的霸凌,然后哭了起来。“他们说我发s音咬舌了,”他告诉我,“他们说我是同性恋。”
但是同时我们也知道,在LGBTQ+解放运动之前的时代,女同性恋俚语绝对已经存在了。我们之所以能确定这一点,部分是由于一位名叫罗丝·贾隆巴尔多(Rose Giallombardo)的社会科学家,她在1966年发表了一份关于女子监狱的研究报告,其中包括对恋爱中的女囚犯之间书信往来的研究。她从中发现,这些信件中使用的很多俚语都与T/P(butch/ femme)角色有关。T. 或者说“studs”“kings”“mantees”,代表着掌控者角色;P代表顺从者角色。
我们已经讨论过多次,人类语言的几乎每一个方面---具体到我们所使用的语言,有时甚至是我们说话的音高——都是后天培养的产物,不是天生的。没有谁从娘胎里就带有语调像唱歌的遗传倾向,而且语言学家发现,同性恋和s咬舌发音之间完全没有关联。有些语言里甚至根本没有s辅音。然而,许多讲英语的人都认为世界上存在一种特征单一的、可识别的“男同性恋声音”,却分辨不出相对应的“女同性恋声音”。
一般来说,俚语会在一些社会学家所谓的“全控机构”(total institutions)中盛行,这些机构在历史上一直采用性别隔离制度,例如监狱、军队、夏令营、寄宿学校。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像莱格曼这样的研究人员并没有完全意识到女子监狱是发现语言现象的绝佳场所(他们去这些地方也不太容易)。因此,贾隆巴尔多在20世纪60年代管窥到的女同性恋俚语在很大程度上被忽视了。
客观来说,通过声音来判断一个人性取向的想法是十分荒谬的,毕竟我们又不用声带来交配。所以泰勒的《你听起来像女同性恋吗?》视频中没有任何路人能通过测试也可以理解。但是令人好奇的是,当戴维·索普向受访者提到“男同性恋声音”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或者至少自认为知道——他具体指的是什么特征。
就像“男同性恋声音”一样,尽管女同性恋者之间的性别角色词汇、 Polari暗语、同性恋暗语和舞厅俚语等词汇系统确实存在或者曾经存在过,但并不是所有同性恋者都使用它们,有的甚至根本不了解这类词汇。毕竟LGBTQ+群体来自多不胜数的不同地区、种族背景、教育背景和社会经济背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触到这些亚文化语言。20世纪70年代中期,一组研究人员调查了男同性恋者对所谓“他们自己的”俚语的了解程度,发现他们中的许多人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些词。如果当时的人们愿意研究一下女同性恋俚语,也可能得到相同的结果。这种情况对于同性恋女性来说尤甚,因为她们的历史写满了孤立无援。
泰勒和戴维·索普的访谈调查之间的主要区别在于,女同性恋说话者并没有因为她们的言语不能反映自己的性取向而感到宽慰。一位女性说:“我们喜欢彰显自己的酷儿身份。”另一位表示赞同:“有人认为我们听起来像女同性恋者并不会冒犯到我们。我们并不会为此感到沮丧。”
在互联网时代,尤其是随着性的流动性越来越为人所接受,目前我们在这一章所讨论的语言都不再被认为是“同性恋”的了。德博拉·卡梅伦和另一位名叫唐·库利克(Don Kulick)的语言学家曾经说过,与其把咝音s或者颠倒性别代词当作同性恋者的说话方式,不如把它们看作是“无关性取向、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的语言资源,任何人都可以利用它们来表达自我,这样做更合乎逻辑,也更具成效。想想所有那些本身并不是同性恋者,但通过“像男同性恋者那样”说话来塑造某种形象的同性恋偶像们,比如猪小姐,梅·韦斯特。还有奥普拉和吸血鬼猎人巴菲等人,她们被一些人视为女性酷儿偶像,但实际上她们并不是女同性恋者。
事实上,泰勒访谈中的六名女性全都是女同性恋者,她最后向猜测者们透露了这一点,让他们摆脱了尴尬的痛苦。“这我哪猜得出来。”一个棕色松发的年轻人承认。“我没想到她是,没想到她也是,还有她,”一位戴着圆顶礼帽的年长者分别指着排在后面的几位女性说,“所以像我们这样的男人根本猜不出来咯?”